四贝勒府。
“老师,这么晚还请您过来,实在是情非得已。”奕詝迎上杜受田。
“四贝勒不请我,老夫也是要来的,现在皇上的龙体一日不如一日,立储之事一天也耽误不得啊。”
“师傅请。”撩开帘子,四贝勒把杜受田请进暖阁里。
“今日之事,老夫已经听说,四贝勒表现得很好,皇上感念您孝心可鉴。”四贝勒的师傅杜受田很满意地说道“四贝勒现在我们还要做一件事情,才能将皇储之事稳稳坐定。”
“请师傅明示。”说完两人凑到一起,如此这番,杜受田一番面授,奕詝面有难色,“师傅,这不是陷六弟与难堪境地?”
“四贝勒,这等关头,谁不是踩着别人往前走,你不走过去,就要被他人陷于难堪,甚至是万劫不复之地啊。”杜受田语重心长地说。
京郊,六阿哥别院。
“六哥,这几日皇上龙体可康愈?”喜弋约了奕?在别院,准备做一些甜点蛋糕,让奕?带给皇上和静妃。
“每况愈下啊,我皇额娘每天都垂泪不已,喜弋,我觉得自己很是没用,竟一点办法也没有。”奕?懊恼的说着。
“生老病死人生就是这个样子,六哥也不要过于悲伤,我知道我劝你也是没有用,但是,你现在真的是要当心四贝勒。”喜弋担忧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不过刚刚19岁,本该是无忧无虑潇洒不羁的少年,国事家事的内外压力下,初见时那阳光的笑颜,经常贫嘴开她的玩笑,喜弋现在很少看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总也展不开的眉头和忧虑纠结的神情。
“四哥?喜弋,你有所不知。我明白四哥一心想要登上皇位,但我相信他还不至于不择手段,我和四哥仿佛一奶同胞,我皇额娘自四哥幼年就一起抚养我俩,我们同吃同住,一起练功习武,背诵诗文,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猜忌。”奕?显然非常信任四贝勒。
“喜弋,如若我不能登上皇位,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奕?试探的问喜弋。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喜弋故意卖了个关子。
“当然是真话,但是如果真话太打击我,你就给我编点好听的安抚安抚我最近特别脆弱的心灵吧。”奕?又开始撒娇,喜弋实在受不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喜弋没有回答奕?的话,其实喜弋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以他们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历史车轮前进的方向,奕?只能是忠心不二的恭亲王。要说感情,以往的她还纠结于老四和老六之间,徘徊不定。老四总是温和有礼的对待她,让她无法拒绝,但是那样的不温不火背后,却总感觉有点寒气袭人,也许是他的心意不明,但总让喜弋觉得四贝勒在准备着。
可是突然那一天,一直伪装的那么盛气凌人,见天欺负她的六阿哥,一往情深的样子对她表白。这样一份见得光的感情,让她在没有安全感的年代里,倍感安稳,她愿意将自己托付于六阿哥,于是悄悄地在心里的一个角落盖上草木,杜绝空气,不再让它发芽。
养心殿里,这一天,道光皇帝竟然回光返照似的,能够下地活动了,养生粥也喝了两碗,静妃得知后激动不已,一早就在钟粹宫中潜心拜佛祈祷。
突然皇上身边的小太监顺德过来了,一见到娘娘就满脸喜色:“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今儿个一早,皇上龙体竟然康愈起来,人也能下地活动了,最妙的是,皇上竟让奴才准备笔墨纸砚,奴才宰旁伺候这,用眼角这余光一扫啊,您猜奴才看到什么了?”
这个顺德,关键时刻买个关子,可是急坏了静妃,示意掌事姑姑给顺德打赏,顺德喜笑颜开的继续接着说:“我看万岁爷啊在那写字”这不是废话么,笔墨纸砚伺候,不是写字是什么?静妃心中暗怒,可脸上还挂着笑,有点期待的笑。
“万岁爷写个名字。”
“谁的名字?”静妃实在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奴才没敢抬头的,只看到万岁爷最后一笔写的很长,直直的写完的。”顺德讨好的笑着,看着静妃“奴才琢磨着,这是六阿哥的名字无疑了。”
静妃心中暗喜,但却极力掩饰:“我只当什么好事,你这奴才,万岁爷龙体刚刚恢复,写几个字修心养性的,轮得到你们瞎琢磨?罢了,你今儿这话可莫到处宣扬,现在形势如此微妙,揣摩圣意,你可要当心了自己的脑袋。”
打发走了顺德,静妃已是喜难自制,她命掌事姑姑到阿哥所请来了奕?。“?儿,额娘有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诉你。”
“额娘,可是皇阿玛身体有了好转?”奕?看静妃如此欢喜,揣测着是不是皇阿玛的病情好转。
“是的,今早你皇阿玛已经可以进食下地活动了。他还写了字儿,写的是你的名字!”静妃几乎是激动着说出后面这一句。
“额娘,这件事,我们还是当心为妙,皇阿玛写字本是平常之事,传话的太监只看到了我的名字,谁保的准皇阿玛不会再写其他皇子阿哥的名字呢?”
“是呢,是呢,我已经吩咐下去这件事情就此打住,不要在宫中传播,但是,?儿,额娘还是觉得皇上这是属意于你啊。”静妃非常满意的拉过奕?的手,拍了又拍。
不过半天功夫,其他宫中娘娘小主的都来到静妃宫中,无一例外都是为了来给静妃贺喜。皇上写六阿哥名字之事,已经在宫中传的沸沸扬扬。
“六哥,这件事,你不觉得蹊跷么?”喜弋问奕?。
“当然,早晨我和皇额娘早已说好,此事就此打住,不再外传。可是不出两个时辰,整个后宫已经人尽皆知,我料想这个顺德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违抗皇贵妃的旨意,只怕他背后还有别的什么人?”奕?想了想说。
“四爷,四爷,不好了。”小安子一进贝勒府就开始找奕詝。
“你这样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说,怎么了?”奕詝问。
“四福晋,不对,是您未过门的福晋,萨克达氏不行了。”小安子气喘吁吁的说。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萨克达裕盈?”奕詝以为自己没听清楚。这个裕盈,自己被指婚后还从未见过,只听说她是个女秀才,才貌双全,可从未听说她身体有疾,怎么这么突然就不行了?
“是,是,就是富泰家的格格。说是前几日染了风寒,再后来就一病不起,这秋老虎实在难捱,听他们府上的说,也就是这些日子了。”
“这”奕詝沉吟片刻“小安子,备马吧,我去萨克达府上看看。”
“爷,您这腿伤”
“叫你去你就去,现在怎么怎么多话,我看你是不想呆在贝勒府了是吧。”奕詝的腿伤基本已经痊愈,只是右脚走起路来有点不太对劲。
富泰听说四贝勒来府上探望裕盈,赶忙出门迎接:“四贝勒,您怎么来了?”
“裕盈身体抱恙之事,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萨克达氏怎样也是皇阿玛指婚于我未过门的福晋,你这样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莫不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奕詝佯怒。
“四贝勒赎罪啊,老臣之女确是没有那个福分与贝勒结为夫妻,也不知怎的,您南苑狩猎受伤那段日子,小女就染上了风寒,请了几个大夫给瞧,都看不出来病因,这病身纠缠也有些时日了,这就又请了太医院的太医给看,说是不行了,病已入膏肓,让我们准备后事了”富泰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想到自己女儿如此年轻,就要不久于人世,本该有的荣华富贵还没来得及享受,不觉伤心不已。
“哎,富泰,你也要保重身体啊。要不是我这狩猎意外,也许此刻我也该喊你一声岳丈大人。我与裕盈格格也算是夫妻之名,出殡之日,也着人知会我一声,我好送送她。”奕詝说完也是有点无情的告辞了。
“爷,你也不进去看看裕盈格格,听说她也是貌美如花”小安子还没说完,就被奕詝打断:“要看你自己怎么不进去看?幸好还未迎娶,不然竟是给我添乱添堵。”奕詝有点神经质的嘟囔了一句。
在奕詝看来,从未谋面的裕盈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名字,一个八旗家族的联姻,他对她从未有过半点情感可言。他自己也许都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何时起,他极力营造的温情有礼的外表下,竟渗透出越来越多的寒气。
养心殿上,道光支身靠于龙榻,静妃和六阿哥都在。白天的精神仿佛是回光返照,此刻的道光虚弱到了极致,但威严一点不减:“静妃,你陪伴朕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对于后宫干政,你可知有何惩罚?”
静妃已经跪在道光龙榻旁,伸手拉住道光干枯的双手:“皇上,静雅这些年在后宫所言所行,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为人么?这件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构陷于臣妾与?儿啊。万岁爷,你可要为我和?儿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