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底下,成陌把碗碟叠在一起,拿去灶台后回来,站在她面前,与她两两相望。
阿祉被他看的心里莫名心酸,见他迟迟不说话,“你怎么了呀?”
“就是想着,现在落了难,你还能陪着我,真好!”
“我会陪着你,永远!”
成陌复转身,看了那些原地休息的暗卫与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昏厥过去的家人们。
阿祉同他一起转身,看到这安安静静的一幕,又仰头望着成陌。
成陌也一样深情的看着她,微微一笑。
午后时光如水,休整的差不多了,暗卫就已经在收拾锅碗瓢盆,也把做好的烧饼都拿油纸包好,每人各分了四份。
车轮轻轻地轧在灼烧的泥土上,一个一个的印迹往前进行着。
启程出发了。
终点是成陌所说的那个地方,到生命攸关的最后一刻,都想在赌一把。
路途平坦,不怎么摇晃,在车里的小柜子里看到了一些宣纸,阿祉在没有烧尽的木柴里寻了顺手的木炭,把车里的小案桌摆上,一笔一划的轻轻柔柔的勾勒着。
成陌在一旁默不作声,拿着蒲扇轻轻地扇风祛热,看着她认真对待一件事的模样儿,还真是可盐可甜。
认认真真的注视着宣纸上所画的物件,阿祉脖子有些酸痛,稍微的活动了一下,这才发现他一直看着她。
成陌给她捏了捏肩,“画好了吗?”
“好了,”阿祉把自己精心勾勒的图纸给他看了,纸上所画是最普遍的轮椅,也是玉梁远给的没有经过精心布局的画图,看了不知多少遍,练习了很多次,才有现在的这一幅。
“他……”到现在为止,阿祉都不知道怎么去称呼安彦,眼神儿淡了淡,也定了定心神,“现在腿伤了,也不能长时间躺于榻上,就想着做出一个来,方便他的出行!”
成陌心里有愧于她,也有愧于安彦,“有心了,他知道了是欢喜的!”
“嗯,希望吧!”阿祉拿回宣纸,卷好放进了从何心易那里拿来的铜匣子内。
阿祉的目光呆滞,想了想,忽而觑着成陌,欲言又止,想说的话因有外人在场而夭折。
成陌望着她,轻轻地颔首,附耳过来轻声细语,“到了,我回答你!”
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就知道了?阿祉笑着心说,却也是安安静静的下来。
到了夜晚里,森林里全是狼嚎,阿祉被惊醒过来,脊背爬满了冷汗,若不是成陌在身旁,总以为还是在那晚一样,心惊胆战的走路去寻被狼撕碎的森森白骨。
成陌把窗外的灯笼提进来,见她额角,眼窝,鼻梁,人中,脖颈儿都是冷汗。
“做恶梦了?”成陌边问边给她擦了汗渍。
阿祉深呼吸一气,沉重的点头,“梦到了那晚,明明睡的很沉,等天亮醒来,看见满地的稀碎碎的蛇虫鼠蚁,再加上刚刚的狼嚎,吓到了!”
“我们晚上就到了,看你们睡的沉,没有叫醒你们!”成陌想起那晚,怵目惊心。
“嗯,”阿祉轻轻地拍了心口,揉了小腹,微靠着软枕。
把车窗的帘子掀开,望着满天繁星点点,思绪万千,阿祉微微歪着脑袋看着成陌,这是他第一次黏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
成陌半梦半醒,实在是毫无睡意,复起身坐好,掀开前面的帘子,瞧了一直在赶车的余磬,又去瞧了紧随其后的车队。
忽然瞧到了车顶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人影在灯笼的红晕下显得有些惧怕。
闻到少许的草药味,成陌的苦笑,探出头来望了他一眼,“越灼,下来,别摔了!”
称为越灼的嘴角一扬,随手挎起小布袋下来,一个躬身就进来,可进来不到一刹那间复转身,“我说你,还藏娇?”
成陌眸子一亮,瞧着他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藏了又如何,看不惯也得受着。”
越灼复折返回来,把小布袋往他身上一扔,随即盘腿坐好,“不厚道。”
成陌接了小布袋,也不曾去打开,就直截了当的与他讨论起来,“这事你已知晓,如今这趋势,莫家不太好对付!”
“我知道,接到信我就来了,赔偿我的汗血宝马,累伤了两匹!”越灼的语气颇带着孩童的稚气。
成陌颔首,“赔你,”自怀里的荷包中取了三张银票给他:“拿去!”
越灼飞快地接过去,看都不带看一眼的,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面上喜悦不减:“得勒,我会留意莫家的动向,也得多备些草药给你强身健体。”
强身健体?咳咳咳,阿祉见他进来就一直在装睡,现在听到了强身健体,差点被唾沫噎着,然而还要继续装睡中!
成陌倒是不以为意,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那个山谷你去看了,安排好了?”
越灼得了银票,说话都挺直腰杆,爽朗道:“你要的匠人都齐了,木材,石材已备好,地基都打下了,等一到,你自己一看便知。”
说罢复起身,理了理发皱的衣衫,嘴角勾起了一抹讪笑:“我到外边去,不打扰你了!”
成陌面不改色,紧闭双眸开始闭目养神。
阿祉听的耳根子都烫的要命,这俩人的话里似乎是话里有话呀!
他一走,阿祉连忙睁开眼睛,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成陌揽住她的腰肢,附耳过来,轻声细语,“别出声!”
阿祉颔首,抱紧了软枕,两眼望着微风拂动的帘子,若隐若现的人影儿出现在眼前。
越灼拿了酒葫芦,抿了一口酒,对一旁默不作声的余磬道:“要不要来点?”
“谢越神医的好意,小的不能喝酒,”余磬礼貌的拒绝他。
“就一口驱寒,公子又不会责罚你,何况我在,他会做什么不讲理的事来?”越灼微微一回首看了后面的车厢,嘴角的微笑愈发深刻。
余磬欲要拒绝,就只听得见里面传来醇厚的声音。
“余磬,不要辜负越神医的好意!”
“是,”余磬接来就饮了一小口,酒香浓烈,就是辣喉咙!
夜间微凉,亦无月色,除了红晕的灯光火光照明,便漆黑一片。
两日后,午时,骄阳似火,日影狭长。
到了成陌所说的地方,已有很多男子在吆喝打夯,入目皆有数百人。
打夯的,扛木头的,搬切割整齐的石块的,亦或是扛着沙土,又亦或是搬运青砖的……
阿祉仍旧一脸蒙圈,“你不是说,这里是新发现的,怎么就那么快盖起了屋子?”
记得,事件发生才到两日啊!
成陌抬手揉了她的后脑勺,“傻姑娘,有些事情是暗地里去做的,是不能说出来,即便说了,也是话里有话。”
“我……”才不是傻姑娘,阿祉望着他,心说,套路竟比新社会还要深,不行,我要找娘亲!
“我去找老何了,”走时,阿祉把那个设计图给他,“这个给你,你人多势众,哼!”
成陌拿着设计图,微微一笑,这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