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自是知道自己哭闹的累了,疲倦了,颜霁襄抹掉了脸颊上的眼泪,嘴角一抹差强人意的微笑。
这样的结局,好,颜氏族人,第十代皇后,颜霁襄领旨。
纤细的指尖去触碰了藏于袖子内的金边卷筒,罢了罢了,不闹了。
颜霁襄淡漠的看了一眼跟随的成陌,挤出来一个看似平淡且内心早已无奈之举的微笑。
“走吧,陪我回去,再过几日,便是乞巧,你代我拿一物件给他。”
他,当指虞宣帝。
成陌沉重的颔首:“好。”
日上三竿,影子成了最近的人,却是到了最后,也能离开的人。
颜霁襄把手腕上的镯子取下来,取得很慢,本来就轻轻地一转,像是取了仿若几个时辰。
含着泪取下来,泪眼婆娑的背对着成陌,取下来时,轻轻地包在绣有戏水的鸳鸯的手帕里,反手递给了成陌。
“你交于他时,说,我遵守纪律,余生愿在这百亩之地的高墙内独活。”
此话,像一根根银针刺进心脏,疼的心疼胸闷气短,颜霁襄倒吸一口凉气,觉察手帕被成陌拿走,就甩了衣摆,朝屋内走去。
成陌成了传信的使者,这使者的担子重,压得喘不过气来。
成陌紧握手中的帕子里手镯,望着那个曾经说一不二,重权在握,气势如虹的女人,如今成了阶下囚,只为三个儿女不受困苦与磨难。
这只镯子,份量小的可怜,成色淡,光泽度低廉,一眼瞧去就知是个赝品。
是二十年前,虞宣帝还未立太子,也还是毛头小子时,哪怕贪玩却不会冷落颜霁襄。又很少出宫,偶然间一次出宫,一眼便瞧上了这只镯子,高价买来赠予颜霁襄。
谁知,竟是个赝品。
成孑一怒之下,把镯子险些摔碎,还是颜霁襄眼疾手快的接住,镯子才没受支离破碎之苦。
颜霁襄笑眯眯的,对镯子爱不释手,“摔了作甚,这镯子我要了,你瞧瞧,戴着称的襄儿的手又肌肤胜雪了!”
在颜霁襄的安慰下,成孑并未再出宫去找那玉石老板的麻烦。
可,玉石老板怕遭祸乱,连夜弃铺落荒而逃,逃去了哪里,也无人可知。
赝品镯子颜霁襄从未离开手腕,成孑的常日里左一句襄儿,右一句襄儿,也渐渐消失,演变成了皇后,再到颜氏。
成陌头脑昏昏沉沉的,收好了手帕与镯子,正想去牵马,前往与虞宣帝约定见面的地点。
这才跃上了马背,就瞧到了一个最为熟悉的身影,难得一笑,慢慢骑马走近。
“怎么来了,大热天的,怎么不在家休息?”
“来看看你,皇……伯母她怎么样了?”
来人是阿祉,听到了昨晚发生的事,来看颜霁襄的人不止也她一个人。
“她现在应该休息了,都回去!”成陌一丝犹豫都没有,对跟来的南荣与南宫氏族道:“心意领了,回去。”
也不等他们是否离去,成陌的眼神忽然带了点笑意,对忧心忡忡的阿祉笑道:“你回去,我忙完就来找你,有事和你说。”
阿祉微微颔首一笑,双手在心口处比了个心,“等你。”
成陌对她眨了一下眼睛,就骑马离去。
阿祉揉了揉眉心,深深的叹了口气,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渐行渐远渐无影。
忽然,一个温暖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吓得一激灵,忙回首一看。
“是你啊,”阿祉看到来人,心里的害怕散了下去。
或许是南宫晟回来了。
南荣槿的心情都好了很多,不会再因为一句话大发脾气,更不会再和舟思远闹别扭。
此时的南荣槿轻轻地挽了一下阿祉的手腕,抿嘴一笑,“我的改变应该……不晚吧?”
南荣槿心里少许的期盼。
“不晚,刚刚好,”阿祉也替她开心,能不再怨天尤人,是最好的结局。
看到她的脸上的微笑满满当当,眼睛里都有小星星在闪动。
南荣槿微微松开了她的手,“我回去了。”
南荣槿的话还是那么少。
阿祉点点头,余眼间看到了也往来时的路走去另一家人,想来该是南宫氏了。
原地,只有阿祉在。
因她在等成陌回来。
绿草茵茵的草地上,开了一些零星的小花朵,粉的,白的,蓝的,略微的带着臭气,可热风拂来,就带走了这花朵的臭气。
阿祉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坐在石块上,小手时不时地捻着脚下的小花,另一只手撑着下巴颏儿,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
复杂的思绪莫名的涌上心头,原来,这个争分夺秒的巨大工程是给颜霁襄皇后娘娘准备的。
阿祉叹了口气,想起了她那日说的话,一个好端端的,背负的太多,尤其是感情纠葛,要管理着自己的丈夫的后宫,还是那些受宠的妃嫔。
颜霁襄那日说,若是当初不选他,嫁进一个小豪门世家,当个当家主母,也不会有今日的地步。
想着想着,阿祉竟然心酸的落了几滴泪,阿祉摇了摇头,把眼泪倒回眼里,不再去想这糟心事。
成陌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黄昏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光影的折射,看不清他面上的情绪。
成陌知道她不会轻易回去,回来后就直接来这里。
“没回去?”心知肚明,却还是反问一句。
他又道:“不怕伯母担心?”
这次,话语有些生气的意味在里头。
看到他回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山石的阿祉猛地站起身来,喜道:“你回来了?”
成陌见她如此,就不好再责备,眼睛略微一沉,把不好的情绪都收好,笑了笑:“嗯,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也有事想不通,”阿祉彻彻底底的把他之前的那两句话给抛于脑后。
对于把他的话抛于脑后,成陌仍旧不去责备,像是早已习惯了她的“装傻充愣”,她没有必要回答他的有些话,因为他们心有灵犀。
“有什么想不通的?”成陌熟练的去牵了她的手,若不是芯子是她,怕是连她的头发丝都不会碰一下,可现在,牵着她的手,也未能感受到她曾经的美好,原来换了一个人,心是不会变的。
偏偏,最为重要的,都一去不复返。
“就是想着,现在的局面,我们还有机会逃过吗?”
阿祉说完这句话,迟迟都没有听到成陌的回答,仰头去看他,才看见他双目空洞,有些慌神儿在里面。
轻轻地推了一下他的胳膊,见他不动,也没有反应,又再次推了一下:“你怎么了呀?”
“啊……”从恍惚里回过神来,成陌眸子里慵懒渐渐收回,看了满脸焦急的阿祉,问道:“怎么了?”
阿祉心底一阵凄寒,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轻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