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高的山腰,于玥上去之后,腰腿发软,四肢乏力。
百里傲天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嘲弄。
再看他笔直的长腿,步伐坚定有力,气息稳如泰山。
于玥嗤之以鼻,有功底的人,这些阶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好整以暇的把视线移开,开始审视周围,发现这个山洞中别有洞天。
山洞宽阔,光线充足,洞壁之上十八罗汉雕像,面目慈祥,样子各异。
左右两边通道延伸,百里傲天带上她往左边通道而去。
走出不远,见有一石门,门壁上灯盏突兀,悠悠闪烁着火焰。
百里傲天伸手在灯盏上一按,石门被徐徐打开,门内出现一个八卦坐蒲,蒲团上正坐着位一僧人。
一袭深蓝袈裟,腰脊挺直,身材伟岸,正手持佛珠在念经。
于玥诧异的看了百里傲天一眼。
却见他此时目光柔和,面带微笑,她不禁看的呆愣了三秒。
还没等她回过神,百里傲天双腿曲一,突然匍匐下跪,对那和尚恭敬的一拜,声音谦和的喊了一声“父亲”。
于玥被吓一跳,看向他。
顿时想到上回在崖亭上见到他的情景,料想谁都知道百里傲天冷漠无情,却万万没有料到他还有亲人,而面对亲人时的他,也会笑的如此温柔。
难怪他对普安寺这般熟悉,原来渊源不浅!
却听的一声沧桑的声音响起:“出去!”。
于玥立即转身就要走,手被百里傲天拉住。
他朝于玥摇了摇头,自己从地上站起来,踱步走了出去。
于玥急忙拽住他,目光灼灼,硬是不让他走。
百里傲天眼神一暗,用几乎哀求的目光看她,让于玥心下一软。
看着他走出去,石门被缓缓关上,于玥心中忐忑不安。
这种情况太出乎她的意料,有种被百里傲天欺骗和贩卖的感觉。
许久,听的一声叹息!
于玥心中一凌,讷讷的朝那人佛手道:“百里伯伯!”
那道笔直的身影回首,看于玥的眼神中颇为细腻,最后点了点头,缓缓道:“十三年了,我从不让他靠近这扇门,天今虽然相见,却未曾谋面,如若不是因为你,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有这么一天。”
于玥被他话里的意思弄糊涂了,她急促道:“这是为何?”
百里浦云站起身,走到一旁的书台上,抽出一本书,拿在手中,“你既然与他结拜,想必也听说了他的一些往事。”
“那些只是传言罢了。”
百里浦云摇了摇头:“传言绝非无中生有,他身上的戾气太重,怨念太深了。”
百里浦云失望的抬头,以一个父亲对自己孩子痛心疾首的目光看向门外。
于玥觉得百里傲天一定能听得见,只是她不敢苟同百里浦云对百里傲天的看法,顾反驳道:“你只是看到他表面,其实内心深处他也是个脆弱的人,他是孤独的,更是一个渴望亲情,却被亲人抛弃的可怜人。”
百里浦云诧异于玥的见解,只是那眼中燃起的火焰很快就被他自己熄灭。
他淡淡开口问道:“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于玥定定的看着他,这两个怪人,什么事都不说,她怎会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
反正对她来说,绝对不是好日子。
百里浦云继续道:“今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于玥心中一诧!
百里浦云苦笑道:“十三年了,他还是不能放下,自寻烦恼根,何谈逍遥活,惩罚的又何止他一个?我曾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找到心中所爱之人,那么就会理解其中情念,没想到。”
“没想到他只是带了个男子过来。”于玥接下话。
她从刚才百里傲天眼中看到的可不是百里浦云口中的怨念,她相信百里傲天更加渴望的是和父亲共享天伦之乐。
她淡淡道:“你只是站在了你自己的方位去看他,其实,无法放下的那个人是你。”
百里浦云看于玥的眼神均是一变,见她神色坦荡,气宇轩昂,不由得有些期待于玥的看法。
“他之所以会在这天来看你,只为了求的你的原谅。
让这道心口上的疤愈合的最好办法不是选择逃避,或是刻意忘记,而是让自己每天都面对这道疤,提醒自己曾经有多痛,今天就应该有多珍惜。
他已经没有母亲,而你给了他生命,却还硬生生的剥夺了他父亲的角色,你知道在亲情这方面上,他有多单纯吗?他甚至脑子里空白的只剩下一味的给予,以为这样子就能得到同等交换,别看他现在很风光,在生活上,他会乱成一片,在他无助的时候,在他最美的年华里,他需要的是一个亲人的陪伴,和他结拜的那天,我甚至感觉到我才是他兄长。如果不是他的表面绝情,这些年,他又靠什么支撑下去?”
十几年间,身边只有高九一人,而那么大的傲龙堡,奴仆还没有罗逸的逸水阁多,单想到这一点,就足以证明,百里傲天缺失了太多的情感交流。
于玥痛痛快快的把百里浦云骂了一顿,甩手走人。
门再次被关上,百里傲天有些颓然的下了山。
林间酒窖,于玥抛开地下的果子酒。
酒香四溢,引得百里傲天一把夺过,大灌几口,眼神悲切。
于玥打开一壶,与他对饮,心中愧疚:“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百里傲天嗤笑:“与你无关。”
“其实你今天就不应该带我来,你也是执拗劲,我一路问你,你倒好,只言不语,让我连心理准备都没有,最后就没把持住。”百里傲天的一意孤行,让于玥防不胜防,最后才会措手不及。
百里傲天抬起酒壶,一口气把它喝完,末了,把酒壶一摔。
“淡而无味,不解风趣。”
人生难得几回醉,百里傲天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一醉。
果子酒的后劲大,百里傲天又一口气灌下,用不了多久就该醉了,于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道:“我屋里还有,给你拿最好的去。”
百里傲天却制止了她:“算了!让我静静。”
他没有赶于玥走,也许是怕极了孤单,于玥坐在他身后,等待他继续开口。
“很小他就说我戾气重,可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什么过来的?”
许久,百里傲天缓缓开口,刚说几句,声音就开始哽咽。
于玥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能说出来也许会好一点。
家丑不可外扬,不宜过问。
于玥把手里的酒递过去,百里傲天接过灌了一口,吐了口气道:“他一年在家不了几天,家里发生的变故,他又知道多少?我从六岁到十二岁,我所看到的丑恶,早就该让她受千刀万剐,可他呢?沉迷美色,一回来就被迷得神魂颠倒,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竟然相信了她的话,把我锁进黑屋,让我磨去锐气,哼!真是可笑,我的锐气,那她的丑陋呢?怎么就不去磨磨?”
百里傲天躺在了草地上,枕着头,遥望天空,声音冰冷:“于是我就偷偷练武,等到有一天我强大了,我就亲手了解了她,这样她就永远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
他眼冒金光,坠入回忆的痛苦当中,于玥心疼的拂去他眼角那被玷污的泪迹,柔声道:“算了,别说了,你不是还有我吗?我陪着你走下去,你是我哥,我是你弟,我们相互相依,不受任何人的困扰。”
百里傲天一把搂住于玥,在她肩上痛声大哭:“可是他走了,不回来了。”
于玥鼻子一酸,这才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吧?母亲不识人性,不但给了他耻辱,还在他心口处捅了一刀,父亲不易理解,削发出家,丢下他一个人独自面对偌大的家业。
难怪!他会这么渴望亲情,难怪!他会变得冷漠无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
迷迷糊糊中,百里傲天声音渐渐淡去:“其实,以他的身份,要怎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要她,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