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
“我看表哥脸色大好,想必也是多走动的缘故。我觉得天天在家歇着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还不如多些运动的效果好!”她站起来,吩咐丫头们倒了茶水,笑了:“表哥快请坐吧!”
“这几天,萧长瑛应该忙着呢,依她的手段,这种yu论很快就能平下来了。只是表哥你这法子甚是厉害,直接戳她心眼子上了,她还不得恨死你!”
沈芳之“啪”地一声收了扇子,接过了茶水喝了一口,看着她一点不担心的样子,也笑了起来:“那得看她能不能查到我这里来。她便是十大酷刑用尽了,也不能从那说书的嘴中问出什么来。”
“这可怎么说?”她眼睛亮亮的,就知道依着沈芳之的心机,做事自然不会留下把柄给人。
“这些话本子加上赏银都是我侍卫在他熟睡时丢到他头上的。这说书人爱财如命,目光短浅,加上白给的银钱和话本,这样的好事谁不想做,他乐都要乐死了!”
“我听着那些故事,水平都很高,不直白,够隐喻,最能引人联想!不知是哪位高人的手笔?”沈芳之拿扇子砸一砸她,“别这么夸我,我可是愧不敢当!这要引导yu论,话题必然要抓人眼球,本子也得出彩才行。不然,哪会有这样的效果!”
“毒!真毒!”她乐得呵呵直笑,“请受表妹一拜!”
“你这丫头!别贫了,这个萧长瑛不是简单之人,这种计谋,对她一次可以,再下次就不行了。她既然有动宋家的念头,便会有下一次的出手。六丫头,你要小心了。”
“我明白。”她这几天在家里想了不少事情,萧长瑛此人,能做到前世里萧皇后的位置,心智必不同于旁人。她一路不择手段,铲除异己,一手扶持皇三子上位。她宋府的败落,如今仔细想来,必然跟这人脱不了干系!
沈芳之看她小小年纪,神色又是慎重冷静。这个六妹妹,心思玲珑似有七窍,又懂得藏拙低调,将来必定不凡,非是等闲池中之物。
“好了,别皱着一张脸了。今儿你三哥哥休息,我去看看去。”他捏一捏她粉嫩嫩的小脸儿,笑着离开了。
宋琰声悠闲地在家里过了几天舒服日子,直到有一天她爹爹休沐在家,看见了她那一笔“好字”。宋樾是个最不喜形于色的人,看到她练的那字,脸色登时就变了。宋琰声低头捏着手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道:“我的天爷!你可知你三哥哥三岁时的字,都能比你写的这个,强上许多倍!”
宋樾实在没想到,他这个女儿,心有七窍,便是宋府的几个哥儿都未必能有她如此细腻深沉的心思!可这……这……就是这笔字,就能把他三朝首辅宋家的脸面都丢个干净。
“爹爹……阿好,阿好也是不想的……”她揪揪衣袖,满脸愁容。
宋樾看着她皱起的包子脸心里就一软,再一句重话都不肯说了,只能安慰自己,这世上哪有个十全十美的事情,阿好聪颖非凡,得女如此,也是一大幸事了。
这么一想心里好受许多,但又强硬道:“琴棋书画,德容言功,这是京门贵女必要的涵养,也是你自身的体面。这几日,你哥哥在家,随他好好学学写字吧。”
宋梅衡看到自家亲妹妹那一笔字,几乎都惊呆了!
“我的天爷!你……这,这……你是如何写出来的?”
只见那纸上,字迹是惨不忍睹,依稀能辨出几个都是好的!简直是……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澄心宣纸!宋梅衡教了几天,深深觉得,阿好可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这个六妹妹,天生是个聪明人,头脑敏锐,举一反三,你说个事情,她能透透地想到方方面面。可这练字,他用了最笨的法子,手把手教了好些天,却是没能长进多少。
“哥哥,阿好的手好酸啊……”宋琰声眼花缭乱的,看着这练了许久的《千字文》,再看那一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写得都快吐了。
宋樾觉得,这样下去也实在不是个办法。于是当下去找了老阁老,下午便把宋琰声送过去了。随后,整个宋府都知道了,六姑娘的字已经没救了,得老爷子亲自来教。
宋琰声垂头丧气地进了她祖父的书房。书房里静悄悄的,散着一股子墨香。爷爷宋啸渡坐在黄花梨的太师椅上,背后是多宝阁,侧边挂着一副前朝景山道人的《秋雁图》。
宋啸渡一看她拿笔,就知道这丫头的问题在哪里了。他喝了口茶:“好了,停下吧。”
“爷爷?”她几乎是要哭了,写了太多遍的《千字文》,练得她都快不识字了!
“你这个,还是握笔的问题。”他爷爷将她拉到怀里坐下,一边展开一张新的宣纸来,亲自取了一只湖笔,只是这握笔的姿势……竟是与旁人都不一样!
“你这丫头,果真是我宋啸渡的孙女!”湖笔被爷爷稍微倾斜地卡在虎口处,由最长的中指顶住,拇指和食指捏着笔头,他用笔自如地在之上写了几个大字“家和万事兴”,随后将笔交给了她:“我小时候写字也是你这样的,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以后写字便大有进益。你试试看?”
她便学着爷爷那样拿了笔,这样的姿势要轻松许多。她心下一喜,很顺畅地写了一个“上下齐心,其利断金”。
“爷爷,这样写好受多了!”
宋啸渡却没说话,捋着胡须,低头审视着纸上那八个字。这个六丫头啊,果真如她父亲所言,是个聪慧的。这偌大一个宋府,只单单靠着祖辈荫庇是根本无法长久的。可是整个府内,到底有多少人明白呢。“家和”两个字,才是昌盛绵延之法啊。
宋琰声不知道她爷爷在想什么,只是低头一笔一划在纸上写着,手指都写得发抖了,却还是没停。老阁老摸了摸她的脑袋,眼中划过一丝赞赏,道:“你是个明白的,心思透,也能沉得住气,难能宝贵啊,我宋家后继有人哪。”
“爷爷?”
“你这手字,别听你父亲着急,慢慢练不急。六丫头,就拿这练字一说,我教你一个道理,此路不通,不如换个方向思考,或许就能琢磨出来了。遇事呢,也是如此。不要磕死在那常规戒律上,我们要做那变通灵活之人,才能柳暗花明。”
祖父这一番话,让她深深明白了他的厉害之处。在这样封闭规整的时代,爷爷这样的思想是非常前进的,当然,势必是不会被大多数人接受的。但是他能说给她听,她却是细细琢磨出了一些东西。
诚如父亲所说,德容言功,琴棋书画才是正统。可是,人被这样的东西束缚着,也未必自由自在,不如心之所向,自在一生。
慜阳学宫。
宋梅衡从书童那里接过书本时,从里面掉落出几张纸来。他捡起来一望,不禁失笑。这是这几天六丫头练的字,被不小心都收进书里了。仔细看着,也稍微有了些长进,还是爷爷有办法。
可巧了,端珣正好进来,一眼就瞥到了他手里的东西,不禁退后一步,心里突地窜出一句:“我的天爷”来。
“这……这是何人画的符?”
宋梅衡摇摇头,叹气,将纸张折叠好,收进一旁的簿子里。
“这是我六妹妹的字,已经练了一段时间了,稍稍有了些雏形。”
六妹妹?!
这玩意儿是字?还是那丫头写的?!
端珣惊了,凤目一瞪,幸好现下左右无人,他一向口齿伶俐现下却硬生生地卡了片刻:“这字……还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哪!”
因着这一出写字风波,宋老夫人意识到,家中的姑娘们都到了读书的年纪了,该请先生来府中好好教导才是。
大房的孩子们都在扬州不谈,二房的六姑娘,三房的五姑娘宋琴声都到了进书塾的时候了。一开始,老夫人物色了几个先生,可这几位一来,便被六姑娘那一手狗爬字给吓跑了,惹得全府内都是尴尬的,三房的厉氏虽还在禁闭反省,听到这事儿笑了老久,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又吩咐身边的丫头在府内四处传言,说五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都是六姑娘拖累了吓走了先生。
宋樾气得次日就请来了一个先生,此人是他早年读书时候一同窗,向来有才名,但心不在朝堂,便辞官在外游历多年,此人见多识广,是个有才之人。
六姑娘那手字总算没吓走他,但因着三房厉氏的鼓动,宋府六姑娘才艺有缺,已经是传到了外头。
宋琰声也没管那些流言流语,端着小身板趴着写字呢。沈氏被三房这一闹气得半死,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跟她拼命。
端珣:阿好这字,甚是了不得啊!我竟是一个都不认识?!
阿好: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