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着寒光的利刃抬起又落下,带着正午炙烈的艳阳光芒,而后一道滚烫的热血飞溅而出,“骨碌”一声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满是污垢的脸上粘着几缕乱糟糟的发丝,大睁的双眼中似是带着不甘和不敢置信,然而到了这时候,范智杰最后所留下的也只有脖颈上那齐刷刷的断口。
“呼——”
围观的百姓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呼了一口气,眼睁睁看着一个罪犯人头落地、鲜血飞溅,这等场面的冲击力还是相当大的。
可细细想来,似是与杀鸡杀猪时也没啥不同。想不到在刽子手的刀下十分脆弱的人,在以前却横行乡里作恶多端,如今终是恶有恶报!
他们方才跟着刽子手手中那柄断头刀一同拎起的心,也随着这一颗人头落地而放松了下来,这些人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只有他们死了,他们的孩子才有可能免遭于难,否则谁也不敢保证自家孩子不会惨遭毒手。若是怜悯这些畜生,倒是假如真的厄运降临在自家,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不能因一时的怜悯而留下后患,并且死在这些畜生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只砍头实在是便宜他们了。
人群中有几个婆子见人头滚落在地时,眼中露出了些许的不忍,然而不过须臾后,她们眼中的不忍便都变成了坚定。
站着不腰疼说风凉话的事情她们不会去做,这等惨事虽没降在自家头上,可她们也是见过因丢了孩子而家破人亡的事情。
更有先前那当街阻拦办案的那对父女的遭遇,她们也自是听得明白,什么时候都能犯糊涂,可这时却是万万不能。
“好!杀的好!为民除害!”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暴喝一声。
紧接着就爆发出一阵似是足以让地动山摇的热烈掌声,雷鸣般的掌声中更是夹杂着无数的叫好声,好似他们看了一场杂耍而并非是斩首。
监斩的主官寺正大人静默了须臾,一直沉着的脸上也现出些激动的神色来,他在大理寺为官多年,经手的大案没有五百也有三百,却从没有哪一次让他感到这般的大快人心!
而之所以会有眼下这种局面,都要归功于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
当真是后生可畏啊!看来歹竹也是能出好笋得的……寺正心中叹息了一声,对段恒毅有了些许的好感之余,却又升起了嫉妒之心。
他之所以不惑之年还在寺正的职位上打转,大约就是有时候太过墨守成规了吧?若是也这般大胆肆意,怕是早就升官了!
不管寺正心中如何作想,斩首还依然再继续,身形高大魁梧的刽子手听到这有些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叫好声时,提在手中的断头刀在半空中稍停了须臾。
他干一行虽是无奈之下才干的,但凭的也是一把子力气和胆大,只是干了这一行以后别说套婆娘,就连邻居都对他敬而远之。
像是受到这般热烈的欢迎,他从来没有感受过,他以为他是被人厌弃的,是被嫌弃的,是被憎恶的,却没想到他也能从那些眼睛里看到尊重。
满脸横肉的刽子手心中激动非常,脸上却半点表情都没有,睨了一眼早就被吓得萎缩在地的柳三豹,有些嫌恶地拧了拧两道险些连载一处的眉毛,这才手起刀落。
哼,他当刽子手这几年什么样的怂货都见过,只是吓得失禁又有已经现出痴傻模样的却是少见。
一颗人头落地尚且心中还会感到惊吓,可接连看着无可人头落地,围观百姓们却似是心中已经平静下来。
且随着这五颗人头落地,那些伏在他们心里的仇恨和怒火似是也随之消散,方才的激动情绪也已经不再,一时间竟有些没着没落的感觉。
看着突然间静默下来的百姓们,饶是历经风雨的寺正大人一时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都被这等血腥的场面吓住了?
不能啊,刚才不都还在拍手称快吗?
寺正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立在身侧的这个青年,却见青年脸上神色淡然眉宇间更是显得平和无比,而嘴角上似是还带着一股笑意。
寺正抽了抽嘴角,却有些开始佩服起“顾主簿”来,不过刚过了及冠之年的年轻人,却有这般沉着稳重的气度,着实不像一直娇生惯养的富家子。
想必这样的富家子怕是连杀鸡都没见过,见杀人还能这般淡定从容,着实是气度非凡。
他还记得他初到大理寺任职时见到了死人时,足足做了三宿的噩梦……咳咳!就是不知道这些围观的百姓们会不会如他一样。
对于寺正的打量,段恒毅只做不知一般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心中却有些焦急。
这个老头子,砍也砍完了还不走,赖在这里作甚!
这一地的血闻着就倒胃口,也不知道寺正发什么呆!
日头已经偏斜,却仍旧挡不住炙烈的热度,那些滩在地上汇成一汪的血迹的腥气似是更浓重了几分,不时落下的蝇虫在贪婪地吸食着。
寺正正了正脸色,一脸威严地站起身来挥了挥手。“都散了吧!散了吧!”
似是已经呆愣住的众多围观百姓们听到这一声,才像是回过了神,有的面色发白脚步匆匆离去,亦有的对着断头台上揖礼这才离去。
段恒毅听着寺正发了话,再也按捺不住一颗焦急的心,正要抬脚时,却对上寺正看过来的目光,脚下一顿,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
“大人,属下想起还有些事情没办妥,不敢耽搁,这就去办。”
说罢,也不等寺正反应,便抬脚匆匆离去。
寺正动了动嘴,下巴上的胡子跟着抖了几下,人已经走了无论他想夸赞还是训斥都已经找不着人,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
方才还人山人海围着的断头台前不过短短的须臾间,便已经散的差不多,只有几位腿脚不太好的老叟慢悠悠地挪动着。
一直等在远处虎视眈眈的野狗见没人了,这才嗷呜叫着蜂拥而上。
老秀才等人依旧被侍卫牵着走,只是这会儿这一串“人葫芦”中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略带不甘,至少在鲜血溅在脸上时,他们意识到死亡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领头的侍卫牵着一串尿骚味浓重的“人葫芦”脸色黑的跟锅底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