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佗正在书房中端坐着,右手持着厚重的竹简医书,左手捋着短须。这些年,外面的战争不断升级,群雄割据愈加激烈,华佗忙于奔波救治百姓,脸上的皱纹愈加明显,两鬓的白丝愈来愈多。
书房非常简陋,角落摆放着两个大书架,上面堆满了竹简,细看一下有《黄帝内经》、《神农百草》、《伤寒杂病论》等从古至今的医学典籍。竹简摆放的一丝不苟,上面没有一点灰尘,显然是竹简的主人经常整理。竹简上有许许多多泛黄发灰的痕迹,应该是常年翻阅时,手中汗渍所染。书房的中央摆着一张粗糙的案桌,案桌上的香炉冒出淡淡白烟,清香满盈。另一边的角落摆放着一张床榻,这里既是华佗的书房,也是华佗的卧室,他习惯了与书相伴。房间的门没有关,一少年走到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框,“笃、笃”两声打断了华佗的思绪。但华佗没有抬头看,依旧看着手中的书,另一只手挥了一挥,示意少年近前。少年缓步向前,脸上带着爽朗的微笑,眉宇间散发着几分朝气,尽管是穿着朴素的粗布麻衣,算不上玉树临风,却也能感受到风度翩翩。
少年正是张猎,只见他走到案桌前,摆了一个双手作揖的姿势向华佗行了一个礼道,“师傅,您找我有什么事?”
“张猎啊,你来这多久了?”华佗双目仍然注视着竹简上的文字,平淡的说道。
“自徐州回来,到现在已经有五年有余了”
“这些年,教过你的医学药理,你可记得?”
“师傅的教导不曾忘记。”
“恶寒发热,头身疼痛,何物可治之?”华佗合起手中的书卷,抬头望着张猎说道。
“当以麻黄三两去节、桂枝二两去皮、杏仁二两、甘草一两,水九升,文火熬服之,三日可痊愈。”
“舌红苔黄、肋痛口苦,是何由?”华佗目光更加锐利的看着张猎说道。
“此肝火盛而致,以龙胆草、当归、柴胡、车前子熬水服之可缓解。”
......
两人一问一答,病理病因、药物药性,华佗无所不问,而张猎这些年来也跟随华佗行医,那些知识早已熟记于心。足有半个时辰,华佗放下手中的竹简,露出欣慰的神情,显然张猎的回答让他很满意。华佗缓缓起身,向外走去,张猎紧随其后。
走到门外空旷之处,华佗回身握住张猎手腕说道“药理你已经熟记,拳法是否勤练?”
“徒儿每日清晨都有练习五禽拳,一日也不曾懈怠。”
华佗边说边朝着院子走去,束紧了身上的衣装。突然,华佗转过身对着张猎,站的笔直,双手靠在后背显得很严肃。张猎自然知道华佗的意思,这么多年来师徒之间早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往往是一个简单的动作或者言语就能了解对方的意图。张猎双手抱拳做了一个拱手礼,这是习武之人与人切磋时表示的尊重,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师傅切磋,张猎更加注重这个礼节。
礼毕,一个弓步,张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上前,提起右拳进攻。华佗不紧不慢,抬臂挡住张猎手腕化去拳势。紧接着,华佗转身抬腿前踢,犹如猛虎之势。张猎往后一跃,上身前屈,双手顺势抓住华佗的腿,立稳之后,以腰部旋转发力将华佗甩了出去。华佗在空中转体一圈稳住方向,但由于甩力过猛,落地之后不由后退了几步才立稳。
此时的华佗心中一阵惊诧,他没有想到张猎的反应已经如此灵敏,能够在这一瞬之间判断出自己的攻势,并借力打力将自己抛出去。华佗没有过长的时间惊诧张猎的进步,张猎已经再次上前。其实张猎已经失去了最好的进攻机会,在刚才华佗落地之前,以张猎的身手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在华佗未立稳之时发动进攻,但眼前的毕竟是自己的师傅,而且这也仅仅是一场比试切磋,没有必要如此。换做眼前这是一头凶猛的野兽,恐怕张猎已经是一腿穿心让对方丧失战斗力了。
张猎见华佗已经立稳,再次上前,抬腿进攻华佗上盘。华佗毕竟是老江湖,看穿了张猎意图,上身后仰躲过进攻,迅速单手撑地,侧身展开连环踢,漂亮的防守反击一气呵成。张猎见腿势凌厉,一个跳跃,燕翔于空,翻身躲过。在半空中,张猎气沉丹田,以丹顶鹤立之姿直插而下,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
两人一来一往,数十回合不分胜负。从实力上来说,张猎已经远远超过了华佗。虽然五禽拳是华佗创立的,且修习了十多年,但华佗毕竟是一个医者,修习拳法只为强身健体。张猎不一样,他本身是猎人出身,从小在山林里饮涧泉、斗猛兽,对于动物的了解绝对更胜于华佗,在反应与力量上也是佼佼者,更何况五禽拳还是来源是动物的兽拳法,对于张猎来说简直就好像上天赋予他的一样,短短几年时间已经精通其道。华佗的拳并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张猎的拳这几年在山林中磨砺,早已坚不可摧,已经超越了五禽拳而领悟了更深一层的百兽拳法,飞禽走兽之态,皆可化为拳法。所以这场比试,以其说不分胜负,倒不如说是张猎控制的恰到好处,华佗的每一次进攻张猎都能迅速化解,而张猎的每一次进攻则把握准了力度和角度,不至于伤到华佗。
......
“张猎哥哥,打的真漂亮。”不知何时,小雪站在院子旁的角落里,拍着纤细的玉手喊道,手腕上的风铃随之发出“铃铃铃”的响声,好像也为这场战斗打着节奏。
张猎听到喊声,转头朝着角落方向望去。小雪穿着一身素白襦裙依着门前的栏杆,一双明眸水灵灵的冲着张猎眨了眨,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张猎正想冲小雪咧咧嘴,只觉胸口一阵痛,瞬间人就已经飞在了半空中,然后重重的摔了下去。在张猎转头的时候,华佗已经出脚,这一脚正好打在了张猎的胸口上。在战斗过程中,任何大意的地方都有可能让敌人有机可乘,如果是在战场上,张猎此刻的下场恐怕就不是被踢飞那么简单了。不过张猎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和师傅的一场比试,不过是师傅二人的大闹罢了,所以张猎才敢大胆的转过头去。当然华佗也没有想到,他本以为张猎会轻松的躲开,谁知道这小子打架还不忘嬉闹,他这一脚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也足足让张猎飞出了两三丈远。
远处的小雪看到张猎摔了下去,脸上的喜悦立马变成了惊讶和担心,三步并两步的小跑过去。小雪扶起张猎,心疼了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华佗慢步上前,一脸严肃的看着张猎。小雪立刻转向华佗,大声喊道,“爹,你是个大人,对小孩子过招出手那么重干嘛?万一打伤我的张猎哥哥怎么办?”
这一声训斥,听的华佗先是一阵讶异,转而瞪了小雪一眼,仿佛在训斥小雪没有规矩,反倒帮别人不帮亲爹了。小雪下意识的低下了头,脸红热红热的。
张猎见华佗严肃的表情,忙的起身向华佗认错道,“弟子学艺不精,承蒙师傅手下留情。”
华佗是个严肃的人,从来不苟言笑,这是出于他一个医者的习惯。严谨是对一个医者的要求,大夫每天都会面对一些病痛之人或者将死之人,扎针的位置、用药的剂量不能有偏差。对了,可以缓解病痛救人性命,错了,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偏差,都有可能葬送一条人命。在华佗眼中,这种三心两意的行为,无异于一个刽子手。
张猎是个生性好动的家伙,但是练武学医,他都很用心,也很努力,只是要他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神情可真是难为他。尽管张猎已经能熟练的掌握医理,能准确无误的扎针,但是他那性格也没少挨华佗的责骂。张猎是很熟悉华佗对人对事的态度,一见到华佗摆出严肃的表情就想到会发生后果,所以也顾不上胸口的疼痛,忙着起身先认错,免得又被师傅责骂。
华佗叹了口气,脸上的严肃少了三分,无奈的摇摇头,“哎,你这哪里是学艺不精,分明是不专心。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做人做事......”
华佗又开始教育起张猎来,张猎和小雪想笑却又不敢笑,下齿用力的咬着上嘴唇,生怕一不小心就笑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有趣。到了实在快忍不住的时候,他们两个只好低下头,咧开嘴,但也不敢出声。张猎和小雪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这样的话了,每次华佗教育他们两个都是用着同一套东西,已经不需要听下去,张猎和小雪都能默念出华佗接下来要讲什么了。华佗说话的样子像极了村口那群苦口婆心的老太婆,所以每次张猎和小雪都忍不住想笑。私下里,张猎和小雪还经常学着华佗讲话的样子来互相玩耍,要是让华佗知道,估计都得气的跳起来了。
华佗这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教之后,又摇摇头说道,“罢了罢了,你等下到我房间来,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去办。”说完就转身朝房间走去。
看到华佗离去,张猎的装出来的严肃表情也终于可以放下了,又恢复了以往跟小雪玩闹的样子,先前强忍着的笑声终于也可以释放出来了。张猎笑起来的样子比起严肃的样子好看多了,看起来特别的阳光温暖,这也才是张猎本身的性格。
站在张猎旁边的小雪见华佗离去,推了一把张猎,学着华佗的神情样子对着张猎说道,“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做人做事......”。话还没学完就自顾自的笑起来了。
张猎被推了一把,眉头一皱,“哎呦,我的小雪妹妹啊,刚才被师傅踢了一脚还痛着呢,你还下那么重的手啊!”
刚才顾着玩笑,小雪一时没注意推到张猎胸口处,见到张猎的样子,立马怜惜的关心起来,“我看看,现在还疼吗?”
看着小雪楚楚可怜的样子,张猎早就忘了疼痛了。小雪刚靠近过来,张猎就捏了一把小雪的鼻子,然后笑着跑开,“骗你的,早就没事啦!”
小雪笑骂道“好啊,你敢骗我,等我抓住你有你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