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郡王其实并不相信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有多好的医术,可看到叶孤晨如此温声恳求心中就有几分松动。
从镜月谷出来的,又在神医身边耳熏目染该有些见识才是。
“你可知郡主得的是什么病?”
“不知道。”她一看到病人是昭阳郡主就出来了,根本不想知道她得了什么病。
许是她的态冷酷,回答的又快又响,丝毫没有半点心虚的样,果郡王压下心中的怒火再次被撩发了。
他绷着脸,鄙夷道:“镜月谷也不过如此。”
宁染染就笑了,整个眉眼都弯了弯。
她说:“镜月谷向来不在意对外名声,果郡王若拿此话激我大可不必。师父在世时,每年只医治人,这人还要是他老人家看得顺眼的。如今由我师兄继承衣钵,他的规矩就是心情不好时不看病。”
果郡王不由夹紧了眉头。
宁染染却笑得越发明媚,“师父在时,我便听师父的,师父不在了,我自然要听师兄的。眼下,我心情十分不好,别说叶世拿性命相托,便是将整个果郡王府都托出来,我也不看病。”
好狂妄的口气!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果郡王的脸气得铁青,当即发作,“你一个小小的姑娘竟敢对本王无礼!来人,将她拿下!”
一声令下,王府的侍卫瞬间跳了出来。
六年前,面对如此强权,她宁染染或许就认怂了,可如今么……
她依旧明媚如春的笑着,却不急不缓从身上取出一根银针。见她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侍卫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出手时必然就有所保留。
宁染染出手轻盈,却快如闪电。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正眼看去,她还站在原地,却缓缓的拿着丝帕轻轻擦着银针。
然后,才听到两道重重的倒地声。
刚才向她出手的两人,均捂着腿弯异常痛苦的滚地不起。
盛怒中的果郡王惊得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宁姑娘莫恼,一场误会,还望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叶孤晨也心惊了,他料想此女敢孤身离谷,必然是会功夫的,可没料到她的功夫居然如此出神入化。
“误会?我看未必。”宁染染冷笑一声,眉眼里的明媚尽散,取而代之的一股阴霾之气。“看样,昭阳郡主被养得蛮横刁钻不是没有道理。”
这话说的就是教养问题了,昭阳郡主是果郡王一手带大,脾性自然随他。
宁染染明着是说昭阳,实际上是把果郡王给骂了。说他教女无方呢,这话要是传出去,可就难听了,他一把年纪了可丢不起这个脸。
“你!”果郡王多年不上战场,年轻时的暴戾之气已经渐渐淡去,可今日却被她一个女气得目眦欲裂,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老王爷息怒,本殿下可能说两句?”祁流云在一旁看了这么久的戏,终于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请说。”果郡王怒气不减,面对时还是有几分收敛。
祁流云这才笑着朝宁染染走近,每走一步,那对狭长的桃花眼里的笑意就深一分。
“宁姑娘,从前可是来过盛京?”
“那又如何?”
“可是昭阳不小心得罪了你,所以……”他话未说完,可那意思却很明显。
祈流云果然不简单。
她不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年她因救了他痛失孩,心中对他自然也是不喜的。况且那个时候明皇后想要杀了她的意图又是那么的明显。
如今再见,多有排斥。
她没作声,算是默认。
“难怪宁姑娘不肯出手相救。”叶孤晨失声道。
这是昭阳郡主自己种下的因,造下的孽,不怪人家不给面。果郡王府若是再为难她,便是果郡王府的不是了。
果郡王的脸色更难看了。
叶孤晨双手抱拳诚恳地宁染染躬腰致歉,“宁姑娘,允儿年幼就没了父母,虽说有王府庇佑纵容她,可也难免不会听些嫌言嫌语,性养得娇蛮任性了些。但她心性善良单纯,并无坏心,若是哪里做的不对,还请你多担待些。”
“叶世不必如此,如果道歉有用,是不是我也能捅你一刀后,再真诚的向你道个歉?”
“若这样能让宁姑娘消恨,也没有什么不可。来人,拿剑来。”
叶孤晨很快从侍卫手中接过长剑,他态诚恳,缓缓朝她走来,眼里平静无波,脸上始终是柔和的表情。
“宁姑娘,请动手吧。”他举手捧剑,竟亲手送了过来。
出乎意料,叶孤晨如此表现,果郡王居然默不作无声?
见她怀疑的看过来,果郡王冷冷一哼,怒道:“你看着本王做甚,要砍便砍!本王的孙,这点硬气还是有的。”
这话说得,好像她欺负他们似的。
“果郡王舍得?”她也冷冷一哼。
果郡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难不成,你还想砍本王不成!”
叶孤晨色变,连忙说:“宁姑娘万万不可,爷爷他年纪大了。”
这话说的……
难不成年轻些,就任她砍?宁染染无语了,这一家果然都是!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她跟昭阳郡主之间的事情扯到不相干的人身上做什么。
“宁姑娘,你快些动手吧。但求你解恨气消后,能不计前嫌救允儿一命。”
他竟能为昭阳郡主做到如此?宁染染忍不住就多看了他两眼。
她迟迟不接剑,他就一直捧着,动也不动一下。
“医者父母心,看来宁姑娘也是刀嘴豆腐心呢。”祈流云笑道。
宁染染不由蹙起眉,不悦道:“我不动手,是觉得叶世人好,若是,那可就不一定了。听闻昭阳郡主对一往情深,不如这一剑,由代替如何?”
祈流云脸色一变,这个女人真难搞。
“我不需要代替,还请宁姑娘快动手吧。”叶孤晨突然上前一步,将祈流云挡在后面。
宁染染似笑非笑地看了祈流云一眼,冷嗤一声,这才道:“叶世把剑收起来吧。”
“宁姑娘……”叶孤晨急了,又抢前一步。
这一步迈得快,两人距离又很近,差点就撞到一起了。宁染染皱着眉,不动声色后退。
“叶世这是做什么?”还要强迫她砍不成。
“宁姑娘……”
“哈哈,有趣,真有趣。哪有人非巴着凑上去给人砍的,叶世是不是傻了?”
一道稚嫩的童声突然插了进来。
众人抬头,就见庭院的琉璃墙瓦不知何时坐着一个圆滚滚的糯米团。小团五六岁的样,长得如珠玉一般圆润,穿了一身喜色的小红袍,腰间系着黑色的玉带。
此时坐在屋顶上,两条短小的小腿儿正悬在半空一晃一晃又一晃,那悠闲的模样别说有多惬意自在了。
“小倾宸,你爬那么高做什么,还不快下来。”祁流云很无语地开口。
“哥哥,你又不是我爹,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小团翻了个白眼,一对水汪汪的大眼扑闪扑闪,格外讨喜。
“那你爹呢?”祁流云很自然地问。
“谁知道!反正我是不知道的。”
祁流云:“……”
“这位姐姐就是凤神医吗?”小团突然朝着宁染染问了一句。问完不待她回答,小手就往那琉璃瓦上一拍,整个儿朝她直直飘了过来。
宁染染没料到他一个五六岁的小孩,身法居然又快又凌厉,下意识就扬起手中的银针。
“不可!”祁流云大惊失色。
她当然知道不可!反应过来后迅速把手往身后一背,免得造成误伤。
小团眼她如此,立即就眉开眼笑起来,“神医姐姐,你接住我呀。”
这鬼灵精怪的小鬼,讨喜是不错,但她宁染染可没有心情跟他闹着玩。心念一动,身体一闪。
只听“砰”地一声,小团摔成了一个狗吃屎。
“啊呸呸呸!呸呸!”
摔得真狠。
众人集体抽搐中……
“神医姐姐,你为何不接住我?”小团灰头灰脑的从地下爬起来,精雕细琢的俊美小脸满满的都是受伤。
“我又不是你娘,为何要接住你。”真是莫明其妙。
众人一愣,接着便是“噗嗤”一声,祈流云笑得前俯后扬,兴灾乐祸道:“你这惹祸精,终于也吃瘪了吧。”
小团愤愤难平地使劲瞪了他一眼,“哥哥实在是讨厌了。我要告诉我爹,就说你欺负我。”
“欺负你的人可不是我。”祈流云立即撇清,一对招摇的桃花眼,意有所指的朝宁染染扫去。
“神医姐姐。”小团委屈的瘪了瘪嘴,水汪的大眼里泪珠儿打着转儿,那未哭欲哭的小模样,就好似她有多罪大恶似的。
谁家的孩这么愁人。宁染染忍不住扶额,“不许哭。”
小团不管不顾,竟再次朝她扑过来。
这一回宁染染就犯难呢,是躲呢还是躲呢?就这愣忡的片刻,小团却如愿地圈住她的腿。
被他这么一抱,宁染染浑身都不自在,弯下腰就想拉开他的手将他推开。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在她弯腰的一瞬,小团突然出手,一把扯下她的面纱,然后转身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嚣张得意地说:“你摔了我,我扯掉你的面纱,咱们扯平了。”
宁染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