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红艳血珠滴落在古琴之上,渐渐浸入琴身化成朱红一点。
云降雪呆愣的看着一脸平静的男人,心中的阵痛一点点扩散到四肢百骸,她难以置信的颤抖着嘴唇,然后猛的起身冲到男人面前狠狠抓住男人衣襟:“你,你骗我对不对,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云斐暗红色眼眸微敛,黑长得睫毛掩住他眸底一丝阴冷。
“我从不开玩笑。”
“哈哈……哈哈……哈哈……”云降雪松开云斐衣襟,闷闷的笑声压抑在喉咙里,低沉的声音像是魔鬼的低吟,再抬首,已经是眼眶微红,她长眉紧蹙,唇角却扬起美好的弧度。
“你可以回去告诉他,请他放心,不用他赶人我也不会回去。”
既然都有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她在哭诉询问为什么对她如此决绝倒显得她矫揉造作,先说不回家的人可是她。
真是丢人啊。
云降雪抹了一把眼,感觉到手背上的湿润,唇角的微笑变得越发苦涩,不是不再因为这样的事情悲伤流泪了吗,那么这又是什么。
顷时,一双苍白修长的手伸过来包裹住她被泪水濡湿的手,动作轻缓有力地将消瘦的姑娘扯进怀中,云降雪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撞进了男人宽厚温暖的怀中,脸颊触碰到他前襟柔软的布料,一种极其熟悉的冷香在鼻尖悠悠环绕,绕的她头脑发晕。
隔着面纱,咫尺的距离可以让她看到对方抿着的嘴唇,但更多的注意力被云斐眼中的温柔吸引了过去。
从云斐刚进入罗刹宫到现在也有七年,但她从未见过云斐那双总是寒光乍现的眸子流露出如此问情切切的光芒,仿佛要把人沉溺其中。
“我会养你一辈子。”冰冷跟个木头人一样的人竟然声音温柔的对她承诺。
酒香四溢的屋子红纱飘飘,萦绕在两人周围的气息渐渐变得温暖,不再如刀锋对立。
沉溺在未可知的温柔里逐渐目光低沉的云姑娘挑挑眉头,凉薄的像个开了锋刃的匕首:“你有什么资格说养我一辈子?云斐,你是在炫耀你的胜利吗?我云降雪的确不是什么豪杰之辈,更不懂什么叫做虚怀若谷,所以我永远不会忘记在我十二岁功力尽失的那年,你的出现让我的境况雪上加霜,你是我一生的噩梦。”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
云斐带着自嘲意味的喃喃自语让云降雪心中更加不忿。
“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一把推开云斐的拥抱,身体状况愈差的姑娘泛着凄冷的气息悠悠然到窗口处,然后……然后跳了下去。
“云降雪——”
“咚——”
云斐惊慌一喊,刚准备跳窗去看之时,门被狠狠撞开,一道娇小的身影飞旋而过,直接从窗子跳了出去,擦身而过之时的浓重香味让云斐头脑一恍惚,那个是……东涯炼香使者!
不能让雪儿落入东涯之手!
身形一晃便到了窗口,准备一跃而下之时,后颈突然被一阵温和有力地手法掐住,还未转身云斐已然知道来者是谁。
“别去追!”
衣衫火红发丝苍苍的美貌男人声音平缓,带着不容置谑的威严。
云斐一转身,拱手作揖:“师父!”
“我知道你担心那丫头。”玄熠拖着长长的红色衣摆到窗前,往下微瞥,楼下已然空无依然:“但那丫头并不是你看上去那么脆弱,她贪生怕死的程度你根本无法想象,放心好了,你若实在不信,为师可以跟你打赌,武林大会那天她必定以最佳状态应战,云降雪睚眦必报的性格可不比你差,我的好徒弟。”
云斐不再说话,这意味着他赞同玄熠的看法。
云降雪的确没什么骨气可言,所以不用担心她会‘宁死不屈’。懂得在最不利的情况下让自己过的最好,这是云降雪与生俱来的本事,就连他都要佩服了。
“朝中懿王开始蠢蠢欲动了,这八成和东涯最近一个计划有关。”玄熠走到桌前,毫无规矩可言地靠坐在桌子上,手上还拿个水杯把玩,闲适的模样跟在自己家一样。
“顺水推舟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云斐某光暗冷,透着不寒而栗的光芒。
“这么快就要下手啊……那丫头可能会恨你一辈子。”笑容绝美的男人又拿起一个水杯,两盏杯子,一个晶莹透亮,一个圆润光滑:“权势,美人,我的好徒弟,让为师看看你会选择哪个?”
“叩叩叩。”
木门轻叩的清脆声音夹杂进两人的对话。
“奴家柳絮,可以进来吗?”清清脆脆的声音从外面透进来,带着少年独有的稚嫩朝气。
玄熠瞥了一眼目光厌恶的云斐,浅粉的唇一勾,竟是百花齐放般美丽耀眼:“进吧。”
“吱呀——”
身形匀称的少年怯生生推开了雕花木门,一只脚上带着银环铃铛迈进了屋子,清脆的铃声格外纯透悦耳,面容稚嫩的少年面目清秀,唇红齿白,倒是个美人胚子。
云斐看着玄熠这个老不死的混蛋笑得诡异,知道他八成在想什么下流玩意儿,向来厌恶留恋花丛的云斐面色僵硬的拱了拱手:“师父既然有事要忙,云斐就先行一步。”
招手让少年到身旁的玄熠目光一直上下打量着少年,嘴里还嘲讽着他的徒弟:“真是不解风情的玩意儿。”
……
猛然止步的云降雪看着面前的高墙狠狠吐气,不断喘息的她面儿上泛着潮红。
胡同口传来细碎的脚步。
“云小姐好脚力,没了内力还能如此活跃,炼香自愧不如呢。”
缓缓转过身,云姑娘笑着看对方平静的脸,果然还是有内力好,看看人家面不红心不跳的模样多淡定啊。
“你在兰华风身边那么做事多久了?”
被云姑娘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弄的头脑发懵的炼香一脸不解:“小姐问这个干嘛?”
“如果你在他身边带的时间够就就会知道……晚上千万不要激怒我。”
言语之间,云姑娘缓缓解开了腰带,艳红色的袍子瞬间散开,露出里面贴身的白色亵衣,月光昏暗下泛着银线暗纹特有的流光,动作格外优雅的云姑娘把腰带捋顺。
认为云降雪要出手反抗的炼香紧绷着身体,开始做出防备的准备。
然而总让人琢磨不定的云姑娘竟然将腰带缓缓绕上自己的脖子,双手拉着两端,渐渐拉紧……
“你……你干嘛?”
被云降雪动作吓到的炼香慌张上前准备把腰带取下来,却没想到云姑娘趁她双手摸到腰带的一瞬间紧紧抓住她的手扣在腰带上往两边拉扯,顿时云姑娘脸色通红,青筋崩起。
“救命——救命——杀人了——救命啊——”
胡同里云姑娘凄厉嘶哑的叫声仿佛魔鬼的哀嚎,完全被云姑娘抓着不能抽手的炼香瞬间懂了云姑娘的意思,看着云姑娘嘴角始终带着残忍的微笑,炼香顿时冷汗涔涔。
一直与之保持距离暗中保护的紫衣使徒听到云姑娘呼喊的一瞬间从不远处跳跃而出,云姑娘看准时机,待紫衣使徒将近跟前才放开炼香的手,然后用自己微薄的内力把自己震晕过去,嘴角阴冷的微笑慢慢掩去。
完全被吓蒙的炼香看着紫衣使徒抱起地上的云姑娘准备离开,两个紫衣使徒把佩刀架在她的脖颈之上。
“我……我没杀她……不是我……”
“回去和兰大人解释吧。”紫衣使徒兜帽里传出冷冷的声音。
东涯等阶有三,以此是长老,使者,使徒,每阶里面又分小阶,炼香年纪虽小,但因为从小长于东涯,所以已经是五大使者其一,即便如此,若是得罪了长老,对方依旧有资格处死她。
兰华风宠溺云降雪已经到痴狂的地步,今晚的事情若是让他知道,那么她还有活路吗?
面容逐渐清冷的炼香收起了伪装的俏皮灵动,眉目间满是煞气。
架刀的紫衣使徒突然闻到一股子浓郁的香味,但还未做出反应手脚已经开始发麻,然后眼睁睁看着炼香手脚麻利的把脖子上的刀拿下,然后狠狠捅进他们的肚子里,鲜红的颜色濡湿了紫色衣袍,渐渐溶于黑夜。
紫衣使徒倒下时喉咙里嘟囔着:“你逃不掉的……”
炼香咬牙切齿:“只要找到另一个长老保我。”
千面是长老里面为人最刁钻的一个,没什么武功却整天摆着张自以为是的脸,从不帮人的千面显然不是好帮手,那就只剩下一个了……
那个人从不参加武林大会,但是他今年却在雁山附近的云州,至于原因,她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只要找到他,便有生还希望。
夜幕中一抹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
身手矫捷的姑娘夹香消失后,裹着白色袍子眸子暗红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亲眼看着云姑娘设计陷害的他只能赞叹云姑娘的厚颜无耻和卑鄙下流,但不得不说,这样的云姑娘才是他钟爱的那个。
从紫衣使徒身上扒出讯息弹,看了一眼远去的人影,云斐毫不犹豫的拉开底环。
“咻——砰!”
一朵绚丽烟花在夜空中猛然绽放,一个用火星拼凑成的曼陀罗花纹璀璨夺目。
雪儿想玩的游戏,他又怎能不帮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