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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千父没有再开口,千母也没有在意,“习惯就是应该从那时形成的吧,看着雪儿一天一天长大,便完全按照靖钰的标准来要求。后来身边有了秋水,又以秋水的标准来要求她,想想就觉得可笑。”
“尹华——”
“不用安慰我,我不过是自作自受。”千母摇了摇头,一脸坚定的开口道,“我明天就去趟医院。”
“好,我陪你。”
“嗯。”……
“你是因为产后抑郁症没有及时治疗,而引发的抑郁症,抑郁症分好多种,情绪消极,悲观,焦虑,食欲减退,障碍睡眠,昼夜变化,自我评价过低等等,你的抑郁症比这些更复杂一些,其主要表现为,焦虑,强迫,很类似与强迫症,所以很难发现。其次,夫人生理方面很健康,更不会往这方面想。抑郁症的潜伏期还是很长的,再加上患者本身也不承认自己有抑郁症,所以很难察觉。”强迫,可不就是强迫吗?从小到大,要求雪儿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强迫的?千母一脸苦笑,让一个有病的女人照顾孩子,真是不负责。
“那严重吗?”千父拍了拍千母的手,他也很失职,每年做体检,只觉得身体指标正常,便觉得一切OK,却没想着要查一下精神方面。
“从刚刚测试的指标来看,夫人的抑郁症并不是太严重,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尽早治疗。”
“那就好!”千父心里长舒了口气。
“不过夫人最近情绪波动很大,要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加重病情。”
“好,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
“我们不建议单纯使用药物,可以适当配合一阶段的心理疗程,我认识一个很出名的心里专家,姓王,你们可以考虑去看看。”
“好!”
“这里没有外人,能谈谈您的过去吗?”王大夫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大概因为职业的缘故,很和蔼可亲,刚刚还有些紧张的千母,不由得放心不少。想起过去,千母不由得顿了一下,神情紧绷。王大夫没有催促,而是耐心的等待。抑郁症患者中很多都是有故事的,当他们愿意将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讲出来,其实已经好一半了,这些人多半是因为心情压抑导致的,她要做的,不过是听听故事,适当的做出引导,引导他们走出极端,以正常的心态来面对已经发生的过去。千母沉默了很久,终于肯卖出第一步,“先说说我的童年吧!”
“好,你慢慢说,不用着急,也不用紧张,我们就当闺蜜在和下午茶。”
“好!”千母长舒了口气,开始缓缓叙述她童年的事。她的童年于她来说就像一场噩梦,痛苦,不甘,愤怒,仇恨,报复……各种情绪交叠,却发泄不得,只能极力压制在心底,长时间的累积早晚会爆发,而千叶雪的出生,是千母最虚弱的时候,各种情绪如洪水般将千母淹没。千母和尹秋水的身世基本一样。尹家历来重男轻女,女孩的出生就是为了男孩更好的活着,家里没钱,将女儿卖了,儿子没媳妇娶,拿女儿去换,等等,女儿于尹家来说不过是一个工具。
但说来也怪,尹家每代都是一男一女,仿佛就是为了印证这句话。可片不巧,每代的尹家男子都不怎么出色,而女儿却十分优秀,尹家老头在世时,经常为此感叹。尹华出生那会儿,尹家还只是个个体户,开着一间不大不小的店,面向的人群自然是最底层的穷人,不过在当时那个县来说,已经算是有钱人了。尹华五岁起,就开始帮着家里做家务,因为年纪小,只是做一些简单的工作。到了九岁,家里的活全部都能干,打扫房间,洗衣做饭等等。
刚满十二岁,便像成人般在店里忙活,至此,杂货店的生意基本都是尹华一个人管。而身为男孩子的尹柱,年满16岁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管活有多重,多苦,尹华都不害怕,唯一怕的就是阴晴不定的父亲和哥哥。因为他们一不高兴或太高兴了都会打人,而打的对象就是她和母亲。当然,尹柱是不敢打母亲的。尹华的母亲是外地人,嫁过来并不知道尹家的情况,后来发觉,已经迟了。因着母亲出生偏远地区,从一而终观念根深蒂固,更何况还有他们,所以即便她父亲怎么打骂,她母亲都选择忍着。因着心身长期受到受到折磨,尹华的母亲在尹华五岁那年便过世。
失去一个可殴打可约束的对象,尹华的噩梦便拉开序幕,这样基本天天都被毒打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尹华读大学,才结束。尹华能读书,还有赖于华夏区的政策,新的教育法规定,原九年义务教育延伸为13年,因此尹华便有了读大学的机会,不然以尹家人的性格,怎么可能让女孩子读书。尹华在选择大学时,故意挑离家远的地方,故意避开尹氏父子,当然免不了一顿毒打,打过之后,又签了保证书,每年必须为家里拿回多少水晶币等等苛刻条件。
因着出众的容貌,善良的个性,积极向上,乐观的态度,虽家庭贫困,但还是很有人缘的。大二初,便因一次巧遇,认识了千家独子千东君。起初,尹华并不愿接触千东君,一来身份差距,二来她有太多放不下,无法交心。后来在千东君一阵猛追之下,便答应交往。再后来,尹华便越陷越深,患得患失,每每想要提及过去,却又不敢说出口。于是就这么拖着,知道要结婚,才选择性的交待了一下。
“其实你一直对千先生都有愧吧!”王大夫见千母停下,便缓缓的开口。
“是啊,这些事情本来在结婚之前就该坦白的,可是我……哎,总是说不出口。”
“你害怕自己会失去他!更害怕他会瞧不起你!”
“所以后来都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强。”
“我明白了,其实没有必要。你先生都接受您的娘家,又怎么会害怕这些,我敢打保证,他听到这些,一定会更加爱护你,心疼你。”
“我要的不是同情和怜悯。”
“问题的症结就在这儿,你担心你先生知道你的过去,会将爱变成同情和怜悯,而这种同情或是怜悯往往持久不了多少,也不足以拴住一个男人的心。从本质上将,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从一而终的人。”
“是啊,想着就这一辈子。”千母笑了笑,能将过去的秘密公布,她心情轻松了很多。
“你应该告诉你先生的。能够成为夫妻,是因为爱情。能够让夫妻关系保持下去,便是亲情。相爱的人可以分手,相依为命的亲人却无法分离。将爱情过成亲情,是每对夫妻必修的课程。你要将你的先生当成亲人,或许他曾经是你的爱人,但现在是你的亲人,亲人之间是不需要保留什么的。”因着王大夫的话,千母浑身一震,久久不能回神。
“我明白了!”想通后千母露出连日来第一个笑容。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两天,我们再聊。”
“好!”……
“我有些期待与你的见面了!”千母满是喜悦地看向眼前的女子。
“叫我慧中便可,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好,你叫我尹华。”
“嗯,接着说你的故事。”王慧中喝了一口茶,放下。
“好啊!”千母笑了笑,紧了紧手中的茶杯,这次开口显然比之前那次好了很多,“加入千家后,我就给了我哥哥一笔钱,那时候父亲已经不在了,说实话,听到他去世的那一刻,一瞬间感觉是解脱,随后就是怅然,我也不知道这怅然从何而来,总觉得憋闷不已,我想我其实没有还没有放下。后来,我让我哥哥签下保证书,便断了来往。那段日子我过的很轻松,没有娘家人不时的打扰,有着只是丈夫的宠爱,和喜得麟子的喜悦。四年后,我又怀孕了,妊娠反应和怀靖钰的时候很不一样,所以我猜测这是一个女儿。怀女儿让我心情十分的忐忑,害怕女儿会不得丈夫和兄长的喜欢,害怕她会我有一样的遭遇,可听到丈夫一天天喊着乖女儿,靖钰一天天喊着宝贝妹妹,我还是很欣喜的,因为我的丈夫和儿子终究是不同的。对于这个女孩,我们最初还是很欣喜的。为了克服自己心里的恐惧,我一遍遍暗示自己,以后一定要对女儿好好的。可结果,我食言了。我变得和父亲哥哥一样,对自己唯一一个女儿冷酷对待。”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你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在我怀孕六个月时,我那极品的哥哥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在那出戏中,我是一个被他冒生命危险救出的孕妇,而他为此失去了一条腿,想当然的,剧本以大团圆结束,被虐的妹妹与虐兄的哥哥和好如初,上演欢喜一家人。”
“先不管这件事是谁导演的,你只是不希望救助你的人是你哥哥,只因你对你的哥哥有恨。”
“没错,他们害的我那么痛苦,凭什么就轻而易举得到我原谅,更甚者借由我来获得更大的利益!你知道我在病床上醒来那刻有多么恨,多么不甘心,我受了那么多苦,岂是一场车祸所能弥补的。岂是我好想不原谅他,好想不管他,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觉得他死在车祸中更好。可是不行,我不想让我的丈夫知道我是这么一个无情,狠辣,自私,冷酷的人。我也不想为我儿子树立这么一个形象。”
“所以你就硬生生吞下自己的恨,怨,选择和他重归于好。”
“嗯,”千母无奈的笑了笑,“我没有想到这种长久不得发泄的情绪,会让我的精神出现问题。因为车祸的缘故,为了保胎,我一直住院,可巧那是尹柱也在住院,两人不免有交集。因着情绪不稳,我女儿最终没能养足月,早产。”
“身体虚弱,精神崩裂,便换上了产后抑郁症。”
“嗯,当时心情不佳,只以为是这些事情的缘故,就没想着是自己生病了。所以,没有及时治疗,以致病情没好,反而加重了。”“这种情况很少见的,归其原因还是你放不下对兄长的恨。放不下对童年的执念。”
“是啊,我的女儿也因为我这般,没有得到好好的照顾。到后来,精神越发的扭曲,我的女儿终是走了我的老路,不过这次不是来自于父方,而是母方。”
“你如今看起来很不错,看来最严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应该是遇到什么事儿,突然转醒了?”
“猛然间知道当年那场车祸的真相,大脑瞬间变清醒过来。有那么一刻,竟然很不理解自己会为什么那么做,可惜,已经迟了!”
“别想那么多了,一切还有机会,那你女儿……”王慧中仔细观察千母的表情。
“她……她不在了!”千母垂下头,低低说了一句。这几天她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因为她不敢问,也没资格问。
“不在了?”王慧中低低惊呼出声。
“她……她离家出走了!”
“哦……”王慧中长舒了口气,她还以为过世了,如果真是这样,尹华的问题就大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千母一脸苦笑,“这个问题我根本就不敢开口。”
“你其实也很想知道她的消息吧!”千母因王慧中的问题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是,只是单纯的想知道她还在不在,安不安全,快……我已经没有资格问她快不快乐的问题了。”
“知道之后呢?”
“什么以后,只要她平安就好了,我是不会去打扰她平静的生活。我最明白这中的苦,恨不能恨,想要原谅,却又不甘心,只能不断的折磨自己。我不会她再经历这个过程,所以我不能因为自己是病人,就要求她原谅我,这对她而言太残忍了。”
“我理解的。”王慧中了然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