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上午,防卫队的调查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结果。
杀人动机、杀人时间、杀人手法,这些我们都一清二楚,我们唯一无法确定的,就是凶手的身份。而凶手的身份,恰恰是笼罩在整个营地上空的最大阴影!
在这团阴影的笼罩下,又是一个白天过去了。
黄昏的时候,天空开始涌起乌云,风也大了起来,一场夜雨即将来临。
我草草吃了点晚饭,准备去把张铁牛替下来,他在石台上守了整整一个白天,体力和精神应该都已经严重消耗,得让他赶紧休息了。
吃过晚饭,我走进山洞,就在我准备越过缆车坑道,飞往生活区的时候,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我心头一颤,疾飞一段距离,循声望去,却见张铁牛黑铁塔一般的壮硕身躯从石台上摇晃了两下,如同崩裂的山石一样,直挺挺地坠落下去!
他的下方就是生活区!而且还有几个孩子正聚在一起玩耍!以张铁牛坠落的冲量,要是砸到那些孩子身上,那些孩子不死也要受重伤啊!
若是换了往常,我恐怕没有办法挽救这一切,但是幸好现在的我,已经是仙级修者。
我以极快的速度飞到石台之下,抢在张铁牛落地之前将他托住,然后在空中奋力扭身拔升,将他重新带回了石台上,在这个过程中,我依稀看见一道粉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我皱紧眉头——白色的衣服处理掉了,现在又换成粉红色了?这个敌人还真是无孔不入!
张铁牛双目紧闭,右侧颈项上有一道浅浅的口子,正在往外流血,但是呼吸很还平稳,性命应当无碍,他胸膛正中有一个脚印,约有38码大小,紧绷在胸前的战斗服微微凹陷下去,我轻轻地触碰几下,断了一根肋骨,但是没有伤及心肺,只是轻伤,稍做固定便没事了。
石台上的崖壁表面,有一道撞击留下的白痕,跌落了几片石屑,石台边缘,有几处擦蹭的痕迹,我扫视片刻,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推理——张铁牛知道我很快就会过来接替他,再加上精力和体力都有些倦怠,便暂时放松了警惕,坐在了石台边缘。
就在这个时候,凶手来了,从后方偷偷靠近,用手中的利器去刺杀张铁牛。
张铁牛毕竟是圣级修者,虽然遭到偷袭,但还是很快做出反应,凶手的利器只是在他脖子上划了个小口子。张铁牛跃上石台,与凶手近身搏斗,将对方手中的利器击飞,磕在崖壁上,形成撞击白痕,凶手反击一脚,踢在张铁牛的胸口,这一脚踢断了张铁牛的肋骨,同时令张铁牛肺部受到冲击,造成呼吸短时间凝滞,导致他当场昏迷坠落。
我把张铁牛平放在石台上,准备将他叫醒,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下方传来了两声肌肤被力气割裂开来的声音。
不好!我暗叫一声,也顾不得张铁牛,纵身跃下石台,朝着生活区飞去。还没等我落地,狭窄的走廊上便陡然传来一声稚嫩却又凄厉的尖叫,浓烈的血腥味开始在空气中扩散,不安的情绪迅速地在每个人心头弥漫。
我落在走廊上,眼角处又是一个粉红色的暗影倏地闪过,隐没在层层叠叠的隔间里,我却无暇管它,因为在走廊上,那两个女便衣已经倒下,其中一个斜靠在隔间的木板上,身体已经不动,头颅歪在一边,颈子上有一道瘆人的大口子,还在汩汩喷血,另外一个躺在地上,胸前扎着一把匕首,浑身在剧烈地抽搐。
走廊的另外一头,一个小女孩瘫坐在地上,瞪着一双大眼睛,面色变得苍白,已经吓得小便失禁,刚才那声稚嫩的尖叫就是她发出的,一个个隔间的门被开启,被惊动的孩子们纷纷探出了小脑袋。
“都把门关上,不许看!”我大吼一声,同时释放出无数条乌蛇,将整个走廊封闭起来,不让孩子们看到这血腥而恐怖的一幕。
那个还活着的女战士看到了我,她已经失焦的眸子晃了两晃,右手艰难地抬起来,用颤抖的食指指定了一个方向,双唇嚅嗫几下,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嘴里却涌出了大股大股泛着覃状泡沫的血液。
然后,她脑袋一歪,眼睛里永恒地失去了光泽。
而她手指的方向,正是庄蒙蒙一家所住的隔间!
我的双手在颤抖,胳膊在颤抖,面部肌肉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冰窖,恐惧就像是一条蚀骨的毒蛇,将我的心头缠绕起来,一点点的收紧,几乎要将我绞杀。
正在这时,袁贝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她因为不满14岁,所以也在避难所内居住——她将全身金属化,飞也似地闯过了乌蛇阵,跑到了我的身边。看到眼前的惨状,她不禁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啊!小涛哥,她们……”
我打断她的话,迅速收拢乌蛇,做出一个暗罩,将两个女战士的遗体简单地包裹起来,然后说道:“贝儿,你给我看好这条走廊,不许任何人出入!”说完,我便冲到庄蒙蒙所住的隔间前,用力地将门推开。
外间没有人,庄蒙蒙的父亲和弟弟应该都去吃晚饭了,我箭步进门,跨越外间,掀起了用来隔开外间和内间的布帘,庄蒙蒙正躺在地铺上读着一本残旧的杂志,我的呼吸猛然凝滞了——她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线衣!
庄蒙蒙不满地放下杂志:“薛小贱,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我眼角的余光扫视到庄蒙蒙的脚上,她穿着一双带着兔子图案的白袜子,脚掌很是纤巧,看上去应当比张铁牛胸口上的鞋印要小一些,但我还不放心,便问了一句:“蒙蒙,你穿多大号的鞋?”
“36的啊!你问这干嘛?”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中那莫名的恐惧突然就消失了:“没什么,没什么。嗳,你怎么没去吃晚饭?”
庄蒙蒙指着自己的右腿:“昨天你不是来过吗?我做噩梦把腿撞伤了,现在还疼着呢!对了,我刚才听到外面有人尖叫,出什么事了?”
我想了想,决定如实相告:“营地内还隐藏着一个敌人,她是心之力的修者,我正在追查她。但是她非常阴险毒辣,实力也不弱,维尔特-乔森、吴叔,还有我派来保护你的两个女战士都被她杀害了。”
“你说什么?”庄蒙蒙惊叫道,想也没想就站了起来,结果脚下却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我急忙上前把她扶住:“别乱动!”庄蒙蒙却挣扎着站稳,直盯着我的眼睛:“你刚才说,你派来保护我的两个女战士都被杀害了?吴叔也被杀害了?”
我点点头:“是,而且那个凶手杀人时还扮成了你的模样。昨天,吴叔被杀时有人目击到凶手是个身穿白衣的短发少女,我意识到她是打算把你拖进来,所以,当晚我就过来找你们一家,把白色的衣服都处理掉了,结果今天那个凶手行凶时就换成了粉红色的衣服,跟你现在身上穿的一个颜色。”
庄蒙蒙的气息越来越急促,俏脸涨得通红:“她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
“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
话音未落,外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是隔间的房门被什么东西给撞开了。我急忙嘱咐庄蒙蒙躺好,准备去外间查看情况,结果还没来得及抬脚,布帘已被掀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拖着一个脸色煞白,满脸泪痕的小女孩冲了进来,袁贝儿忙不迭地跟在她俩身后,拽着女人的胳膊想往外拖,却被女人一把甩开。
看着女人怒气冲冲地冲到我面前站定,袁贝儿无可奈何地说道:“小涛哥,对不起,我没拦住!”
我冲她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问那个女人:“你要干什么?”
女人把小女孩拽到身前,我认出这女孩就是那两个女战士死亡的目击者,心中不禁大呼不妙!
果然,那个小女孩,颤巍巍地抬手指向正扶着墙勉强站直身子的庄蒙蒙,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喊着:“是她!就是她!就是她杀了那两个阿姨!”
所有涌过来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喧哗,袁贝儿见势不妙,急忙堵住了隔间的门,运用变幻能力,把自己的身体和隔间一起金属化,阻挡人群进入,但是那个冲进来的女人却已经是她无法阻挡的了!只见那女人把女儿往身后一拽,然后像一头母狮一样扑向庄蒙蒙,左手五指大张,去抓庄蒙蒙的头发,嘴里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女人,为什么要当着我女儿的面杀人!”
她没能得逞,我闪身拦在她和庄蒙蒙之间,用光壁将她震开,但她的五指还是在我的右脸颊上留下了几道血痕,她毫不罢休地继续扑过来,歇斯底里地又哭又骂,虽然她的“攻击”被我用光壁阻隔住了,可是那声泪俱下的控诉,却让人听得不胜其烦。
我回头看了看庄蒙蒙,她的表情已是无比苍白的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