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伙计听了毋良的话,一个个全都将头低了下去,只恨自己实力不济,无法为小老板分忧。毋良说得没错,他们留下来也只会为雪锦徒添烦恼罢了。
他们是大公子用来威胁雪锦的筹码,倘若他们全都在大公子的威胁来临之前离开,大公子不就没办法威胁到小老板了吗!
想通这一点,众伙计纷纷表示愿意离开。
雪锦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毋良一眼,毋良似乎总能体会到她的意思,帮她解决烦恼。这样得力的助手,辞了还真可惜!
“好了好了,大家今天晚上就都连夜离开吧!”雪锦挥手道,率先回家收拾包袱去了。
今夜就要离开生活了几年的城市了,雪锦多少还是有些不舍。收拾完包袱后,她怔怔地游走在街头,想要将邙城每一个细微的角落全都记在脑海里。对于锦绣食林,她更是呆呆望了一个时辰有余。
直到尹球驾着马车前来接她,她才恋恋不舍地随尹球去了。
马车很是简陋,坐在其上左右颠簸,就像此刻雪锦不安稳的内心。这一去,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回来了。雪锦掀开车帘,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离开前最后一次亲近这座让她牵挂的城市。
现在夜已深,城门早关了,然而一行三人还是出了城,因为尹球早就做好了准备,买通了城门卫兵,给他开了城门。
雪锦见此不禁嘲讽道:“尹公子倒是高调得很,逃亡都要光明正大走城门,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要离开邙城吗?”
太子行事都比尹球低调得多,夜间出城都是走密道的。尹球此举多多少少加重了雪锦心头的不安。
“哈哈,没关系,那些都是我的人!”尹球骄傲地应道,也不知道信心从何而来,看得雪锦满腹狐疑。
“邙城里到处都是你的人?呵,你如何肯定他们会对你忠心?”雪锦忍不住追问道。尹球那番大话怕是连姜伯允都不敢乱说吧!
“因为他们有一颗和我一样的心脏!”尹球如是应道,意识流的答案惹得雪锦唏嘘不已,“一样的心脏?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有颗一样的心脏?别再装模作样了好吗?说人话!”
“哈哈,你还真是一点浪漫情怀都没有!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的立场一样,他们没理由不帮我!”尹球无奈地翻译了一遍。
雪锦终于听懂了,眉头不自然地皱了起来。尹球所说的一样的立场是指都反对太子吧!从之前菜市场上的那些杀头案来看,姜家兄弟连带着整座邙城的百姓全都是反太子的。
可雪锦还是想不明白,同样是反太子,姜伯允为什么要逼她嫁给太子,尹球又为什么硬要反对呢?难道这其间还有什么别的利益关系?
“你究竟在计划什么?”雪锦狐疑道。
“哈哈……”尹球再次仰天大笑,并没有直接回答雪锦的问题,只道:“很快你就能知道了,这次姬宫湦死定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很快就有饭吃了”一样。雪锦听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再也不敢多问了。
眼前这个男人太可怕,她不愿与其有更多的交集。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哥哥,雪锦甚至连话都不想跟他说。
菖蒲似乎累坏了,在如此颠簸的马车上,依旧睡得香甜。
雪锦暗叹了一口气,重新将视线转移到了窗外。马车走得极快,窗外风景飞速流逝,想来已经出城很远了。雪锦心绪飘飞。暗暗想着到了镐京后就与尹球分道扬镳,至于阿妈,要跟自己还是尹球任她选择。
“嗤……”
忖度间,马车突然打了滑,向一边歪倒了过去。雪锦急急忙忙护住了熟睡中的阿妈,并探头向车外望了去。
黑暗中。一伙人马从天而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拦住马车后,火把蹭蹭蹭亮了起来,将黑夜变成了白昼。
领头之人雪锦认得,正是大司马赖武。就这么被发现了吗?雪锦傻了眼。透过门帘缝隙呆呆望着车外那行人,竭力隐藏着自己。
“赖大司马好兴致,三更半夜到此巡游吗?”尹球看清赖武,毫不客气道。赖武是姜伯允的狗腿子,他自然没必要给赖武好脸色了。
“好兴致的人应该是尹公子吧!”赖武亦讽刺道,杏目圆睁,感觉就像是要透过门帘看清马车里的景况。
此时雪锦和菖蒲坐在马车里,尹球在外面驾车。
见赖武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尹球不自觉地加大了音量调侃:“难道本公子回镐京还要跟你报备吗?”语气里充斥着不满,看向赖武的眼神也随之变得狠戾了。
赖武感受到对方言辞不善,匆匆将视线收了回来,嗔道:“尹公子此言差矣,我等只是例行巡查罢了,绝没有要阻拦尹公子的意思。还望尹公子配合,打开车门让我们检查。”
“呵,搞半天原来你们是要查我的车啊?好大的胆子!”尹球厉声道,犀利的目光直视着赖武,似是要将其生吞活剥。
见对方并未因自己的话语退缩,他不禁又加强了语气,“本公子不让你们查又如何?”
“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们!”
“我就为难了又如何?”
“那就休怪我门不客气了!”赖武见尹球不愿以配合,愤愤然跟身后众兵士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采取强硬措施。
众兵士会意,缩小了包围圈,领头的几人更是毫不客气地走上前去用长矛撩开了车帘。尹球并未反抗,乖乖地配合了。
车帘一掀开,车内的景物展露无遗。
一个中年胖妇人正卧在车厢里熟睡,见到众人满目惊恐,缓了缓震怒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要对民妇图谋不轨?”
说话间,她还很夸张地捂住了胸口,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
“……”众兵士面面相觑,失了对策。
赖武亦没想到车厢内竟然会是这番境况,慌乱间咳嗽了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又道:“车厢里就只有你一人?”
“当然,难不成你还要怀疑民妇的清白?觉得民妇会在车厢里藏男人吗?啊,苍天啊,看来民妇只有以死来明志了!”菖蒲夸张地一通乱叫,作势就要向马车木板墙撞去。
尹球赶忙拉住了她,高声安抚:“母亲,你可别做傻事啊!”
二人浮夸的表演看得赖武等人冷汗涔涔,但是举目望去,那车厢里确实只有菖蒲一人啊!难不成雪锦姑娘还能藏到车底下去?
赖武眯着眼,下意识地放低了视线,望向了车底座。
由于光线昏暗,什么都看不清,赖武瞅了半天始终找不到雪锦的影子,不禁锁起了眉头,又令身旁一人道:“去车厢里面搜!”
“是!”那人得令,摒开众人上了车。
“啊呀,你们这些强盗,要做什么?”菖蒲见状,慌得一通乱叫,胡乱地扯住了那人的衣衫,又是拳打又是脚踢,“民妇虽然死了丈夫,却也不会任你们这帮臭男人随意欺凌,打死你们这帮坏蛋……”
“母亲不要啊!”尹球假意相劝,迅速将目光转移到了赖武身上,又道,“我母亲受不了刺激,拜托司马大人行行好,放过她老人家吧,就当我尹球欠你的,下次一定加倍偿还好吗?”
“加倍偿还”几个字被他咬得极重,讽刺意味十足。
赖武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尹球话语背后的意思,被这般挑衅,他当场就怒了。一拍马背,纵身跳下了马,亲自来到了马车前,二话不说就推开菖蒲,跨入了马车内部。
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干净而简陋的马车里只有一张软席,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赖武不得已从马车里退了出来,心中很是纳闷。难道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假的?雪锦姑娘并未同尹球一道离开邙城?
怀疑怀疑,除了怀疑还是怀疑。可是赖武始终看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那小小的马车怎么看都不像能藏人的样子啊!
“司马大人闹够了吧!别欺人太甚!”尹球恰在此时补了一刀,赖武迫不得已,只好采取了以退为进,跟身后众人打了个手势,让行了。
众兵士乖乖散开,给尹球的马车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尹球满意地一笑,挥动马鞭,驾车离去了。
藏在车顶暗格里的雪锦差点儿被憋死,匆匆跳了下来,直喘气。
“真搞不懂你把暗格设置得如此严密作甚,也不怕憋死我啊?”雪锦不满道,深深觉得尹球一定是故意的。别人马车暗格都设置在车底座上,唯有这奇葩非要把暗格设置在车顶,这不坑姐吗!
上去那么困难,还得忍受睡棺材般的窒息感,真堵得慌!
腹诽间,雪锦不自觉地向尹球投过去了幽怨的眼神。
尹球继续驾车,过了好一会儿才冷不丁回头笑道:“车顶上的暗格原来是放兵器用的,自然要严密了,你应该感谢我没有把你交出去,而不是在此抱怨。哼,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雪锦被呵斥,瞬间哑了声,总觉得自己是刚逃离了狼窝,又入了虎口。尹球怎么看都比大公子可怕得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