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之中,凤兰依只觉得鼻尖都是神秘的味道,心脏突突的猛跳起来,见皇后拽着她的手:“你可知道那日我去找你父亲说了些什么?你父亲又为何会离开京城?”
“你只知道你母亲是陈家的女儿,我的堂妹,可知道她是傲世山庄的千金小姐,你的舅舅叫做云瑾,是皇上的心头的一根刺。”皇后面色苍白,一双眼睛却睁得极大,黑暗中显得有些骇人。
“你知道陈家曾经显赫一时,子孙却单薄的很。到了我父亲一代,只有兄弟两个,四十多年前,西北辽国公主进京和亲,我叔叔是御赐的钦差使,奉命护送公主。半路遇刺,叔叔和辽国公主下落不明,后来传来已经坠崖而死的消息,其实他们并没有死,他们改姓云,创建傲世山庄。陈家落难后,叔叔已经死了,阿瑾他为了保住陈家才出现。你的母亲云瑜嫁与睿亲王为妻……”皇后忽然停了下来,半响才说道:“兰依,是阿瑜对比起你父亲。”
凤兰依怔了下,听皇后恨恨的开口:“阿瑾辅佐皇上坐稳皇位,当年用的人,还有那些手段都让皇上耿耿于怀,看到肖似舅的亦然,自然恨的咬牙切齿,当年阿瑾逼迫皇上不得废太子,可是阿瑾死了十二年,皇上终究还是忍不住了。那日我知道你父亲对你母亲还有情意,阿瑜不忍心陈家落败,所以请你父亲远走他乡,就算不支持太子,也不要再卷入这趟浑水里来。”
“多年来,皇上虽非昏庸之辈,可对云家的这份恨意已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了,求而不得,又爱又恨,皇上都已经扭曲了。”皇后死死的拽着凤兰依的胳膊,她的胳膊上恐怕都已经淤青,可是凤兰依毫无察觉:“娘娘是说,皇上对我娘……”
“什么对你娘亲,当年你娘自尽而死,是我,要不是我,她也不可能被逼的无路可走。”皇后听到皇上两个字,眼中恨意鄙夷一闪即逝,抚摸着兰依的长发:“兰依,这世上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只要你自己才能保护你自己,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你若是真的想知道从前的一切,就不要再吃你父亲给你的药,你父亲给的任何药丸,都不要再碰一下。”
“娘娘,你说什么?我娘是自尽?我爹给我吃药?”凤兰依不可置信的问道,她忽然想起来,她常年在服用的养荣丸,即使远在京城,父亲也会派人送到,从小到大,从无遗漏……
“我不相信……”凤兰依喃喃道,皇后苦涩一笑:“不怪他,你爹是为了保护你。当年为了对付云瑾,皇上强行召你母亲入宫,后云瑾入宫之后,我带你母亲去永宁寺躲避,半路上,你母亲自尽而死。兰依,不要怪她,要不是用我的名义召她入宫,王爷已经带你们母女远走,我若早知道她一心求死……”
原以为已经忘记了,原来过了这么久还是历历在目。阿瑜的脸似乎还在眼前,凤兰依长的一点都不想阿瑜,反而更像睿亲王。唯有这双眸子,如水般清澈,却坚定无比,像极了阿瑜。“兰依,你只要在京城,这些事情便是早晚都要知道的。”
“你的母亲,她深爱着你,这点母庸置疑,将来若是你想起来了,不要责怪你自己,你娘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皇后轻声开口,将凤兰依半揽在怀中:“兰依,要坚强……”
凤兰依出身高贵,睿亲王嫡女,可是王爷心中存着家国天下,存着那一个早已经死了的人,再爱兰依,关心的程度也有限,幼年丧母,纵然有人照顾,可是到底失去了太多。与凤亦然的事情又得不到认同,女子,有多少岁月可以蹉跎……
“娘娘……兰依怕……”凤兰依吸取着温暖,低声呢喃,年幼的她并不敢太过于撒娇的。父亲军务繁忙,铁血冷酷,夏侧妃是侧室,身份比她低微,关心有限。而云叔再疼她也是有底线的,从没有一个女性的长辈如此的关爱她,所以她才喜欢皇后,她就像母亲一样,总是温柔而迁就她。
“别怕,天塌下来,还有我们。”皇后何尝不知道凤兰依心中的惧意,高处不胜寒啊。这场是非恩怨,一定要闹个曲直不行。否则连皇上都不会点头……
凤兰依抿唇不语,皇后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兰依,天色不早了,去睡吧,我病着,别过了病气给你。”
“不要,兰依跟娘娘睡。”凤兰依不肯,皇后只能让步,却背过脸,不敢过病气给她。临睡前,珍珠姑姑又盛了几碗药给皇后喝下去。
皇后喝了药,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凤兰依遣散屋内的人,看着袅袅的熏香,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想到几日前的梦境,里面鲜血淋淋,父亲竟然会给她吃药,而这么多年来,她身边的大夫都没有察觉出来吗?不可能的,是云叔也知道这件事情,而且让所有的人都瞒着她,唯有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想到这里,凤兰依浑身冷汗。皇后身体不好,即使已经春日,殿内仍旧点着地龙,如此温暖的地方,凤兰依却忍不住浑身颤抖,如今的她,仿佛孤身一人,赤身站在雪地里,举目茫然,无依无靠。
天色一直大亮,珍珠姑姑进来,就瞧见凤兰依这般模样,吓了一大跳:“公主,您没事吧。”
凤兰依回过神,才发现天亮了,微微颔首,听珍珠姑姑咬牙切齿的说道:“贤妃实在是欺人太甚,竟然派人传话说要来请安,皇后娘娘病重她岂能不知?明白了就是来嘲笑娘娘,落井下石……”
“娘娘身体不好,让娘娘好好休息,我倒要看看这贤妃有多大的能耐。”凤兰依傲然一笑,高公公却担心的说道:“公主如此做法,恐怕触怒龙颜,娘娘不会同意您这样做的。”
“如今亦然离京,娘娘再无依仗。我这样做是个态度,只要皇上心里还有对我的恩*,贤妃他们就不敢做的太过,日后一应用度,我会派人送来,如此贤妃就不好做什么手脚了。”根据云荣的汇报,在宫中,傲世山庄还是有不少人的,只要皇后深居简出,贤妃想为难也为难不到,用度上面即使克扣,她有的是银子打点,倒是也不怕。
“公主是在试探皇上的容忍度?”高公公诧异的开口,转念一想对凤兰依道:“公主不妨换个方式来,公主素来强势,贤妃倒是会哭诉公主嚣张跋扈,何不反其道而行。”
凤兰依思索了下:“公公的意思是,让我示弱?”
“是,公主示弱,可以先去跟皇上哭诉贤妃如何欺负公主,如何欺负皇后,太子刚刚被逐出京城,并未废黜,贤妃就敢如此欺人太甚?只要皇上对公主还有三分怜爱,对太子有一份内疚,日后贤妃对娘娘就不敢太过。只是如此,贤妃恐怕要视公主为眼中钉了。”高公公和珍珠姑姑都是久居深宫的老人了,自然深谙其道。
“怕什么,从贤贵妃到贤妃,她早已对我恨之入骨了。”凤兰依此时若不知道就是傻子了,皇上对她的容忍,不单单是对睿亲王的容忍,更是对傲世山庄的容忍。皇上眼里,父亲是他的兄弟,而他的这个女儿,不仅是睿亲王的女儿,更是是云瑾的侄女。
“公主……”珍珠姑姑未语泪先流,和高公公跪在地上:“奴婢/奴才叩谢公主大恩大德,公主恩情,无以为报,只求来世结草衔环,多谢公主对娘娘庇佑之恩。”
“姑姑,高公公,快点起来。”凤兰依连忙扶起来两个人,稚嫩的脸上却都是傲人之色:“只要人上人,才不会被人欺压,唯有够强大,才不会失去。你们放心,凤亦然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帮我梳妆打扮,我们去会会那些人。”
珍珠姑姑擦干净眼泪,到旁边的宫殿给凤兰依梳妆打扮,并非凤兰依平日里穿的那些颜色艳丽的衣服,而是换上了些素净的,到是显得没有那么张扬,倒是多了几分柔弱。
“王府内,女人少,肮脏的事情自然就少。可是公主这些手段不代表您不需要知道,宫里的女人,一举一动都是有意义的,天真善良,在宫里是活不下去的。”珍珠姑姑一边给凤兰依梳头发,一边给她灌输后宫这些女人的身份。
“这世上,不仅有两情相悦这一种爱情,更有一种爱,如高岸深谷。”珍珠姑姑活了半辈子,看过了太多太多的争斗,唯有这一种,爱情是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纵然太子是深情之人,两心相悦,可是若无一人退让,这份爱情又能有多少消磨呢,等消磨尽了,就剩下无尽的怨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