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摆脱6个客户进入会议室时，大家已等他半个小时了。
56道目光投射在金手指皱巴巴的衣服上，有点复杂。6个客户也陆陆续续在后面坐下，如牛皮糖，担心再次遭遇金蝉脱壳。
因周一台风，公司没上班，所以例行的一周全员大会推后了一天。
“人怎么少了一半？”金手指诧异。
“11个研究员辞职，市场部也有9个不来了，其他还有出差的，请假的。”杨颖应道。
“现在情况怎么样？”金手指心中有点不安。
“上周市场仍在下跌，周一周二也跌，现在我们一二号基金还好，亏得少，三到七号基金亏损都突破四成，八号基金刚才空仓后，现在是盈利一成五，但三到七号基金，如果市场再跌，我们就扛不住了。”王勇汇报道。
“我们完蛋了吗，公司会不会破产？”金手指心中的不安剧增，苦着脸问道。
没人回答。
大家保持沉默。
气氛有点压抑。
这个层面的话题不是一般的员工回答得了的。
“大家说下真心话吧，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公司还有没有救？没救就早点解散，不要死撑。”金手指对公司并没有感情，相反的是，他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一个圈套之中一样，而且无法挣扎，没法掌控。
或许每个人都对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内心会感到一些焦灼，恐惧，以及不安。
金手指潜意识觉得自己不安的根源是突然成为总裁，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及控制范围，他内心当然是抵制的。
“我觉得公司已经难以挽回了，因为我们签了一大批的客户都是对半赔偿的，现在跌成这样，过二天可能还有大批客户找上门来，我们赔得过来吗？”客服部美女苏醉雨也是救火队员，对公司的现状洞若观火，“我觉得是市场部瞎搞，客户买基金就买基金，怎么能再签个特别条款呢，不仅违规，而且搞垮了公司。”
“我们市场部是有责任，但我们也要生存，没有业绩，我们喝西北风吗？而且行情不好，如果不给客户一些特别的保证，客户会买我们的基金吗？这也是公司同意的，”市场部反驳，“如果公司管理基金的水平高一点，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话说我们公司请了16个研究员，他们都研究了啥，个个股票都跌得比大盘猛，还领那么高工资，见势不妙就辞职，这难道不是他们的错吗？”
“就是，研究部的光拿钱不干活，而且瞎搞。”
“对，研究员装模作样的研究什么朝阳行业优质公司，什么价值型、成长型、业绩拐点型，结果研究出来的就是一路下跌的股票。”
“东郭先生，混饭吃的，而且把我们的饭碗都砸了。”
市场部的人一片指责，颇多怨词。
意料之外的是，研究部的人员并没有反驳。现在研究部只有五个研究员了，人单力孤是一回事，但在这个问题上，就算吵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啪，”金手指掏出板砖重重一拍，“安静，大家安静。过去的事情，吵也没用。大家如果觉得公司已完蛋了，那要不公司解散？大家觉得行吗？”
“公司解散？”
大家翻起了白眼。
真要解散，那也是要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路，现在，是不是有点早了？
“大家可能对我们研究员有些误会，其实我们研究公司基本面、产业基本面，研究行业状况、公司状况、业务发展与盈利分析，最后给基金经理提供投资建议，除了基本面，资金面，技术面还有进入退出时机，都有全方位考量，并不是我们研究不好，但制度的问题，不是一个部门能解决的，比如说我觉得行情不好要空仓，我只能提供建议，我不能直接卖光股票吧，”研究员朱平安脾气有点火爆，但说话还是以事实为根据，“市场行情不好，瞬息万变，但我们的反应跟不上，恶性循环，才导致现在满盘皆输，但我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我们不是还有八号基金的三亿多资金吗？现在的市场从3600点跌到2600多点，跌幅大，时间也久，而且不少中线指标都背离了，说明市场中线即将见底，如果我们把这三亿多资金投进去，说不定能带动其他资金，从而出现奇迹，而且我们可以先补自己跌得最厉害的那些股票，在弱市中，股票靠不了政策，不就靠资金推动吗？”牛平安侃侃而谈，仿佛他要丢进市场的不是三亿资金，而是三个硬币，“股王巴菲特曾经说过，要在别人贪婪的时候畏惧，要在别人畏惧的时候贪婪。现在就是我们贪婪的时候。”
“我不知道现在股市会不会超卖过头，但可能大家都听过一个牧人和三个骗子的故事，请容许我占用大家一点时间复述一遍：从前，有个牧人牵了一只山羊，骑着一头驴进城赶集。三个骗子想骗他。第一个骗子乘牧人骑在驴背上打瞌睡之际，把山羊脖子上的铃铛解下来系在驴尾巴上，把山羊牵走了。牧人一回头，发现山羊不见了，忙着寻找。这时第二个骗子走过来，热心地问他找什么。牧人说山羊被人偷走了，问他看见没有。骗子随便一指，说看见一个人牵着一只山羊从林子中刚走过去，准是那个人，快去追吧。牧人急着去追山羊，把驴子交给这位好心人看管。等他两手空空地回来时，驴子与好心人也不见了踪影。牧人好伤心，边走边哭。当他来到一个水池边时，发现一个人坐在水池边，哭得比他还伤心。牧人挺奇怪：还有比我更倒霉的人吗？就问那个人哭什么。那人告诉牧人，他带着两袋金币去城里买东西，在水边歇歇脚，洗把脸，却不小心把袋子掉水里了。牧人说，那你赶快下去捞呀。那人说自己不会游泳，如果牧人给他捞上来，愿意送给他20个金币。牧人一听喜出望外，心想：这下子可好了，羊和驴子虽然丢了，但这里可能到手20个金币，损失全补回来还有富余啊，他连忙脱光衣服跳下水捞起来。当他光着身子两手空空地从水里爬上来时，他的衣服、干粮也不见了，几乎什么都骗光了，”客服部的一个文静的女孩站出来道，“很多人都分析过这个故事，认为牧人被骗的原因有三个：一是没出意外之前麻痹大意；二是出现意外之后惊慌失措；三是造成损失之后急于补亏。现在朱平安研究员就像那个被骗了二次的牧人一样，在损失面前急于补亏，准备跳下水里捞金币了。”
啪，啪，朱平安感觉自己的脸似乎被打了二下，火辣辣的痛。
什么时候，一个客服部的小姑娘都给他讲故事了，他必须反击。
“这位客服部的同事，刚才的故事讲得很精彩，不得不承认，我都有点怀疑我的智商了，但很多事情或有些决定，都跟我们站的位置不同，而有很大关系，我也在这给大家讲个故事，”牛平安觉得如果单纯讲道理，是讲不赢的，但讲个故事，却各有理解，于是清了清嗓子，“咳咳，我这故事也是大家都听过的，我也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有一天有个农夫的一头驴子，不小心掉进一口枯井里，农夫绞尽脑汁想不出办法，于是打算不救这个驴子，但把这口井填起来。于是农夫便请来左邻右舍帮忙一起将井中的驴子埋了，以免除它的痛苦。农夫的邻居们人手一把铲子，开始将泥土铲进枯井中。当这头驴子了解到自己的处境时，刚开始哭得很凄惨。但出人意料的是，一会儿之后这头驴子就安静下来了。农夫好奇地探头往井底一看，出现在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当铲进井里的泥土落在驴子的背部时，驴子的反应令人称奇──它将泥土抖落在一旁，然后站到铲进的泥土堆上面！就这样，驴子将大家铲倒在它身上的泥土全数抖落在井底，然后再站上去。很快地，这只驴子便得意地上升到井口，然后在众人惊讶的表情中快步地跑开了！这个故事的寓意很简单，就是驴子都能在困难挫折面前起死回生，抖落泥沙摆脱困境。我们还有这么多年轻有为的人，我们就眼睁的看公司垮掉吗？困驴犹斗，何况我们？”
困驴犹斗，这话犹如一记棒喝，久久绕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