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话窗
叶之柔光旁边是个大学,初木在那上学,他的成绩一般,除了必须的课,其他时候,他都是逃课。
听说他以前还算优秀,直到经历了一些事,什么事我不知道,他没告诉我,我所知道的这些,是从他朋友嘴里知道的。
现在,我们在这个校园里走着,春风轻轻的吹啊,他手插裤兜,安静的带着我走过每一个角落,不时的停下来,他耳朵里塞着耳机,下巴微微抬起,阳光刚好落在他脸上,明明嘴边挂着笑,眼角总有泪水出来。
我们坐在一张木椅上,他手轻轻抚过,旁边是有人高的格桑花,粉色的、红色的、白色的花瓣,美得像是爱情。
“听过《窗台》么?”
我眉头一皱,细细想了想,“汪峰唱的那个?”
他点点头,一只耳机塞过来,歌声并不是汪峰的,很柔,很轻,我轻轻闭上眼,心底的身影又一次浮现,这一刻我嘴角一定是挂着笑容的,我不知道我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我们听了一会,他站起身来,把耳机收了回去,我没有气恼,打开手机歌曲,同样塞上耳机。
一两百米的样子,有个t字路口,一边是四叶草的花坛,里边是几棵桂花树,另一边是像墙一样的格桑花。
“这里,我给她拍过照。”
他站在路口,下巴指了指那个花,此时正是中午,风清云朗。
“她站在那里,那天她穿着蓝色裙子,棕黄色的皮鞋,我们开始照了一张,不满意,我把她的眼镜取下来。”
“然后又照了一张,几步外的路灯也在里边,她身子向花靠的很近,笑得像个天使,她像只鸟儿,落在在花旁,身后是美丽的天,我从未见过那么美的天。”
他说着,眼角流着晶莹的泪珠,我嘴里轻轻跟着旋律哼,好像看见那里有个女孩在摆姿势拍照,眼睛没有盯着摄像头,眼睛里全部是爱人的身影。
我没有打断他的回忆,待他回过神来,我们继续走着,校园里的角落没有一个地方是没有他们回忆的,他有时也讲,我有时也听,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沉默的走着,听着歌,想着谁。
下午的时候,我们回到了店里,摘下了各自的耳机,店里回荡起那首歌的旋律。
叶之柔光,每天只放一首歌,每天只有一个故事。
他进了厨房忙活,我照旧坐在靠窗的位置,那只猫从门缝钻进来睡在吧台上,它经常来店里,一来二去我们也熟了,我们管他叫糖果,它是只流浪猫。
过了一会,他从厨房里出来,两个盘子,两块芒果班戟,他递给我一个,我见他没坐下,也没准备咖啡。
我正要问他怎么了,只见他让开了身子,向店门那面墙的的窗户指了指,我顺着看过去,那坐着个男孩,耳朵里塞着耳机,正甜甜的笑着。
我会意的点点头,他端着盘子出去了,我走到吧台泡了一扎咖啡端着出去。
初木坐在男孩对面,男孩用叉子小口吃着班戟,我倒了咖啡给他,坐在初木旁边,他微笑向我点头。
我报以微笑,没打算和他讲话,他小口饮了咖啡,露出舒心的微笑,男孩穿着灰色的t恤,头发短短的,然后竖起来,带着黑色的方框眼睛。
“我来这边过很多次,听说过你们的店。”
初木侧着头看着花草,我低头呷了一口咖啡,没谁接他的话。
“每一次,我都路过,见你们在里边开心,难过,更多的时候是安静的,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可是没有一天的歌复合我的心情。”
“今天呢?”
我感受着嘴里的咖啡留香,风暖暖的亲吻过脸颊,店里温柔的呢喃因为隔着墙的缘故,像是远方风带来的情话。
“我刚好在听这首歌,刚好我想起一个人,这个故事与芒果班戟有关。”
糖果跑了过来,用背蹭着桌腿,撒娇的哼着,我将它抱起来放在腿上,滑顺的毛发,它慵懒的在我怀里蜷成一团。
初木一口喝完一杯咖啡,他就是这样,大口吃东西,大口喝东西,总是大口、大口的。
“第一次吃芒果班戟是一个女孩给的,东西是她朋友送的,进城里的时候买的。”
“那天晚上,她拿着东西说:你吃过这个么?”
“我摇摇头,我是乡下的孩子,哪见过这个?我说:叫什么?”
“班戟,芒果班戟。她说。”
“我仔细打量着东西,哪个ban哪个ji?”
“班级的班,ji……”
“是折戟沉沙铁未销的那个么?女孩点点头,那晚我们做了什么我不太记得了,应该是和无数个日夜一般,散步,聊天。”
我手掌抚摸过糖果的背脊,它柔软的身体很放松,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班戟呢?吃了么?味道怎么样?”
“吃了,拿回寝室吃的,我吃完了,后来她给我发信息说是变了味了,不能吃,而我没吃过,以为就是这个味道。”
男孩说着,脸上挂着傻傻的笑,初木摘下一片叶子仔细端详,听到这里他也笑了,眼睛眯着问:“当时什么感觉?”
“有点酸酸的,以为就是这个味,现在想起来,那个记忆中班戟的味道,不是坏了的食物,恰恰相反,我觉得它叫幸福。”
男孩不假思索的说,我愣了愣也笑了,心想,是的。对于一个从没吃过班戟的人来说,真正吸引他的或许不是班戟,而是给他班戟的人,班戟总会尝到,而真正让他记住那个味道的是那个人。
“后来,我又吃过几次,有的是和她,有的不是,但没有一次记住味道,连班戟真正的味道也没记住。”
他舀了一口放到嘴里,没有仔细去品尝,直接咽了下去,又呷了一口咖啡。
初木把叶子放回盆里,抱着手靠在椅子上,闭着眼享受起阳光来。
“那个女孩是你女朋友么?”我逗着猫问。
他抬头看了看路的尽头,那里没有人,没有车,空空荡荡,路灯孤独还不亮。
“以前是,我们做过很多事,有些对于我来说是第一次,有些对她来说是第一次,有些对于我们来说是第一次。”
“现在呢?一个人。”
“不是,不是一个人,只能算半个。”他笑着说,看不出丝毫的异样,像是句玩笑话。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味道都在记忆里的,像你的班戟,想她的班戟。”
初木没有睁眼,他不知道聆听着什么,感受着什么,天气不错,他说的不错。
我想起来,男孩也听着窗台这首歌,于是问他,“你听的这首和我们听的一样呢?”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是同一个人唱的。”
“喜欢那个?还是我们这个?”我觉得嘴巴有些发苦,含了一口咖啡让它在嘴里流淌、诉说。
“哪有什么喜欢,不过是更适合自己而已。”他放下了杯子,塞起耳机,掏出口袋里的二十元,折的很整齐,他走的突然,没有和我们道别,基本的客气也没有。
我没有在意他的离开,低着头看着糖果的睡相,咖啡在嘴里渗进了每一颗牙齿里,这下好了,整个嘴里都是苦的,我想起来第一杯拿铁就是这样。
初木没有睁眼,他好像睡过去了,偶尔路过的行人,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们,这一次我们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
初木醒来的时候,转头透过窗子看着里边桌子上的班戟,他和我要了烟,班戟对于他来说又是什么记忆,什么味道?我想。
“歌唱到哪一句了?”他问,烟抽了一半,歌声不大够他听清,风声不强,吹不走旋律。
我没有回答,而是想到那个男孩耳机里的歌声到了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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