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冰的晋阳湖上蓦然掀起了一股巨浪,惊涛拍岸!鱼儿炸出了湖面,受惊的鸟儿四散逃去,岸上的柳树纷纷被水花打的扭摆着腰肢,乍一看场面波澜壮阔。
然,这惊心动魄场景不过持续了片刻,便恢复平静。
湖面上方打得不可开交的一粉一黛两道身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气流冲开一样,以闪电般的速度各自掠身至岸边。
花凌叶落,岸上全是鸟儿和鱼儿的尸体……
顾长生单膝跪在地上,右手紧握着斩月剑,锋芒乍现的剑身杵在地上,支撑着她的整个身体。
鲜红刺目的血液,顺着她的左肩胛流淌下来。
桃粉色的劲装,瞬间开出了一朵曼珠沙华。
呵呵。
长生喘着粗气,她在心里嘲笑自己,蚀骨般的疼痛竟让她心中如释重负。他给了她一刀,真好,她也还了他一掌!十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一股热源涌上清眸,清冷绝美的眸子微微抬起,长生逆光望向对岸上与她一样,正单膝跪在地上的男人。
“噗——”的一声,薛靖蓦然吐出大口鲜血,破云刀被他丢弃在地上,薛靖单手捂住胸口。
他并不觉得自己被顾长生这一掌险些震碎了五脏六腑有多重要,担忧的眸子掠过平静的湖面,直接望向对面左肩胛血流不止的女人。
穿肉刺骨的声音仍历历在耳,他将她,伤的可是不轻呢。
顾长生并未多看薛靖一眼,她冰冷麻木的起身,握着她的斩月剑,一步步走向晋阳亭中观战的那方人。
两旁士兵在列,长生半身鲜血从中间走过,步伐稳健。
“……属下幸不辱命,与薛靖一战,为晋王赢得三分颜面!”顾长生双手抱拳,对坐在晋阳亭内左侧的锦衣华服的男人这样说道。
“比武一事只是互相切磋,没必要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晋王柔声如沐浴春风。
坐在晋王右手侧的中年男子忽然笑出来,“薛靖与长生本就是同门师兄妹,都说‘南越派’高手如云。今日见得两大高手对垒,袁某三生有幸!‘南越派’果然名不虚传……”
长生如松竹一般站在晋王右侧,清冷的声音施施然的的打断左相的话,“同门师兄妹,那已是过去的事情。如今,我跟薛靖各司其主,还请左相不要将我二人混淆。”
“呵。”左相似是无意般扫了一眼岸边上正被人抬走的薛靖,“听说顾姑娘与薛靖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因种种原因薛靖背信弃义,袁某也看出来了……这一掌,顾姑娘可是带着十足的恨意!”
左相此话一出,原本就气氛诡异的晋阳亭瞬间凝结成了一个冰点。
晋王一张清俊的脸瞬间拉下来,并不好看。
反观长生却是气度从容,仿佛受了刀伤的并不是她,苍白的嘴唇勾起一个弧度,“薛靖……他不过是个叛徒罢了!左相也不必当着王爷的面儿来试探我,王爷若是叫我往东,我必定是不敢往西!区区一个薛靖,怎比得上王爷的面子?别说与他比武,就算是王爷叫我杀了他……”长生哼笑一声,“我也绝不手软!”
长生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这两句话无疑是在打左相的脸。
看到晋王的脸色愈发暗沉,左相嘴角笑容不禁僵住。
这丫头的嘴上功夫可一点儿不亚于她的身手!
左相弯腰对晋王抱拳,“伤了王爷一名大将,实属下官不对,不如王爷就此移驾左相府,好给下官一个赔罪的机会?今日正好是小女的生辰,呵呵。”
晋王侧头瞧了长生一眼,见她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晋王眉头几不可察的蹙起。
若是不答应,这左相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耽误了长生最佳的疗伤时间。
笑面虎是谁?说的就是大裕左相——袁印!他可是巴不得折了长生呢。
哼——
“卫铮!”晋王一开口,一直杵立在晋阳亭外戴着腰牌的年轻侍卫走上前来,“王爷。”
“……你回王府向王妃禀报一声,就说本王今晚去左相府赴宴,叫她晚上不必等本王。”
“是!”
顿了顿,晋王又对卫铮吩咐道:“上次王妃的手被虎刺梅扎伤,我父皇赏赐的金疮药还剩下一些,你回到府中拿给长生来用。”
卫铮依旧面无表情,“是,王爷!”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远了,只留下长生与卫铮以及几名侍卫待在原地目送晋王与左相,晋阳湖瞬间冷清下来。
卫铮脸上的恭敬已然褪去,他勾起唇角,望着长生扯出一抹轻嘲来。
“王爷对你可真是厚爱啊,千金难求的西域圣药竟舍得给你用!上次王妃也没见得用多少。这一剑,果真不是白挨的!”
话里的讽刺言简意赅,长生懒得理他。
来晋王府当差的这两个月,长生早已经摸清了每个人的脾性。
这卫铮说话就是阴阳怪气,大小事不分场合的跟自己争风吃醋,此人若不是有点儿真本事,晋王身边哪里容得下他。
*
连个招呼也不打,卫铮推门而入,毫不客气的将大脚迈入长生的闺房,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何不妥。
“诺,金疮药给你拿来了,自己上还是我找丫鬟给你上?”
长生正坐在长椅上,表情木然而呆滞,穴道早就被她自己封住,眼下天气干冷,她胸前大片的血液早已干凅。
“就放那里好了。”
长生随意用手指了下身旁的方桌,声音有些虚弱。
卫铮看了她一眼,见她有些“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思,将金疮药放下的同时,尖锐的话就又来了,“怪就怪你自己识人不清!早知道薛靖是这么个无情无义的东西,你何必对他痴心一片?受了一刀,也该清醒清醒了!这种人不值得你黯然神伤……其实王爷对你也是不错的!我给你个提议好不好?干脆你嫁给王爷算了,这样还能一举双得——”
“滚!”长生的两瓣苍唇一张一合,目光如刺,“信不信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一剑把你劈成两半儿!”
“锃——”的一声,长生拔剑,卫铮拔腿朝门外走,声音夹杂一丝颤意,“我从不和女人打架。”
事实上是他根本打不过顾长生。
“哐当!”房门被长生从里面毫不留情的关上,卫铮望着满院子的丫鬟家丁开始嗤笑,“难怪薛靖不要,这女人,什么脾气!”
脚步声越走越远,长生靠着门板缓缓滑落在地上。
晋王对她是不错的,知道她不喜欢被人碰触,连请御医这种麻烦事都省了,直接将上好的金疮药给她。
可,晋王对她何尝不是利用呢?
今日左相主动提出让她与二师兄在晋阳亭比武,晋王若是真心护她,便也就推了。毕竟她与薛靖的过往,晋王是清楚明白的。
可偏偏晋王答应了……比试结果不管谁输谁赢那都不重要,当官儿的,不过就是想看看她这颗忠诚之心罢了。
与曾经山盟海誓的心爱之人自相残杀,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能试探忠心的事情?
长生坐在灰暗的地面上,阳光穿透窗棂打在桌面的金疮药上,金灿灿的**身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长生双手抱头,一身颓废。
当今圣上年事已高,各路皇子王爷都对皇位虎视眈眈。左相是二王爷的人,如今她为晋王效命,往后,她与薛靖拔刀相向的机会断然不会少。
今日这一战,二人算是彻底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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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府。
“来,薛靖,快起来把这碗药喝了。”
袁宝盈单手托着碗,细长嫩臂扶着床上的薛靖坐起来。
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送至薛靖嘴边。
“咳咳……”薛靖忍不住咳嗽起来,袁宝盈急忙将手上的汤药搁置到桌上,一边为薛靖抚摸后背,樱桃小口忍不住埋怨着:“父亲也真是的,非得叫你跟顾长生比武!你虽武功高强,可毕竟不如‘南越派’掌门人之女,人家谁教徒弟不留着心眼儿?顾长生得你师傅真传,你又哪里是她的对手!”
薛靖边咳嗽边摇头,又忍不住咳出大口血来,华丽的被褥上溅出了朵朵红花,袁宝盈吓了一大跳。
“哎呀!薛靖,你你你怎么又吐血了呀?不是说只是受了轻微的内伤吗?这个顾长生,可真够狠的呀!将你打成这样!”
袁宝盈心疼的落下几滴晶莹的眼泪,薛靖强忍着胸口的疼痛,一把将袁宝盈搂进怀里,急切的问着:“你父亲他答应我们的婚事了吗?”
薛靖沙哑的声音此刻竟有着说不出的盅惑,袁宝盈闻着他身上的男性气息,不禁羞红了脸,伊人将头轻轻靠在薛靖肩头。
小女人柔声似水,“嗯,答应了呢。刚刚父亲在我的生日宴上,当众宣布了我们的婚事……二王爷亲自当的证婚人,若不是你有伤在身,父亲定是会叫你出席的。”
薛靖长长的舒了口气,他等了这么久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那就好。盈儿,我受多重的伤都没关系,最重要的能跟你在一起!”
袁宝盈抬起柔胰抚摸着薛靖的侧脸,“我知道,父亲今日叫你跟顾长生比武,便是在测探你的真心!为了跟我在一起……让你重伤同门师妹,也算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薛靖微磕双睑,全数掩去眸中痛楚,轻轻在袁宝盈洁白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她怎么能跟你比。”
袁宝盈嘴角忍不住勾勒起一个弯弯的弧度,小手拉扯着薛靖的衣角,她又听得他低喃道:“我也是。为了你,我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苦涩的药水穿肠而过,薛靖毫不知味,他脑海里一遍遍上演着长生被他用破云刀刺穿肩胛的那一幕。
这以后……他跟长生,也就势不两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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