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女人,如果忽略掉充满血丝的眼睛和疲惫衰颓的感觉,她一定会更加漂亮。
起码不会被人立刻认为是三十岁了。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我,似乎并不清楚我是干什么的。
当然啦,我本人其实真没什么事可找你的,但是你不认识我就把门打开了,不怕是坏人啊。哦,丈夫在家呢,只要不是当头就来一刀之类的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是还是太不谨慎啦,太太。
我冲她笑了笑,“您好,我是木工diy工作室的学员,也住在这一单元。刚才在电梯里碰到了杨老师,忘了问会员卡期限的事。”
“哦,这样啊,那倒是挺有缘的。老杨,你工作室的学员有事问你。”那个女人笑得亲切了一些,回头喊自己的丈夫,在让我进去坐的时候却显得稍微迟疑了。
走进去之后倒没看到什么特别异常的迹象,比如说有个那啥玩意儿在某个角落站着、趴着、蹲着,天花板上没趴着个东西,也没往地上滴答血,大致上看来似乎没问题。
不过客厅的地毯是真的漂亮,明明不算复杂的图案却非常吸引人的目光,整个房子都好看多了。
木工老师从屋里出来,还是穿着之前的那身衣服,一般人晚上下班回家都会换衣服的吧?
我是个例,家里还有个异性在,不太好意思。
而且看看803号的户型,再想想自己租的那个,就明白租金为什么比较便宜了,面积小、户型还奇怪,好好的单间配套偏偏还多出了个小房间,当卧室又太小,唉。
不过价值决定价格嘛,便宜就够了。
我认真地向木工老师询问了会员卡的问题,而对方也详细地答复,在他说话的间隙,我坐在沙发上渐渐感觉到了丝丝阴冷气息,从脚下慢慢向上延伸,像是某种植物不停攀援的须茎。
没错,看来这里确实有鬼。
点头应和间,我用余光瞥了眼脚下,地毯不像是新的,但式样真的很不错。起身和他们夫妇告别时我提到了地毯挺好看,一定很贵吧。
杨太太仿佛被取悦了,笑着说:“没有,就是从一家小店里淘到的,便宜东西。”
“那可太值了,看着特别漂亮。”我继续夸了几句。
走出803的房门,我一下子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仿佛挣脱了什么东西似的。
可看木工老师夫妇却没有这种感觉,刚好杨太太要下楼去便利店买些东西,我就和她一同乘的电梯,悄悄观察她发现的确没觉得哪里变轻松。
总算到家后我才长长舒了口气,刚进她家门没什么感觉,但是待一会儿就不对劲了,现在我都想躺到床上睡一觉再说其他了。
许晏呈面色有些严肃地飘了过来,他凉凉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这种凉意和木工老师家里的凉完全不同啊,我忍不住想要蹭一下,就在我蠢蠢欲动之际,突然听到他说话。
“我大意了。”
我:!?
我去!怎么了?我中招了?
他一句话就把我吓得精神了不少,原本几乎可以说是瘫坐在椅子上的我,立刻坐直了身体,同样严肃地盯着他。
“不过没什么大事,”许晏呈拍拍我肩膀说道,“睡一觉明天早上就没事了。”
听到他的话我安心了,挺直的腰不由自主地弯了点,再弯一点,那点精神头儿很快就下去了。迷迷糊糊地想,你作为鬼是不是不该拍我肩膀啊,我的火灭了怎么办……
“好了,没事了,洗完漱就上床睡觉吧。”
我听到许晏呈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太精神地顺从地点点头,踢踢踏踏地去卫生间洗漱换睡衣,然后扑通一声躺倒在床,闭着眼拽拽被子盖到身上,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
阳光透过三绿色底儿鹊登梅梢的窗帘,又落在我脸上仍然明烈得很,空调不知什么时候关了,屋里热得慌,大概也因为这个我才醒的吧?
看看手机,竟然已经八点多了,我“扑通”一声再次躺倒,真不容易,自从搬出来住后,我已经有多长时间没能在床上享受八点钟的太阳了呢。
都是许晏呈的错。
哼,逼人早起,是为大敌。
不过今天倒没动静啊,平时如果手机闹钟响了,我还迟迟不起床的话,他就会把毛绒玩具们一个接一个地砸到我脸上。
过分,我还没猫呢,就先让我体验了一把猫奴的早上。
房间里很安静,配合着从外面传来的隐隐的喧杂声,显得更加像两个世界了。我懒散地翻了个身,想着昨天晚上的事不愿意起来。
木工老师的家里确实有问题,不过看许晏呈的话,似乎不一定是鬼在作祟,或者说不一定比他弱。夫妇俩都一副神情疲惫的样子,和我昨晚回来感到精力不济应该是同样的原因,但他们俩好像没我这么严重啊……
我正思考着如此重要的问题,余光却瞥到床尾的毛绒兔子慢慢浮了起来。
等等!我大惊失色,赶忙坐了起来,我起来啦起来啦。
毛绒兔子在床尾晃悠了几圈,然后停在了半空中,好像在监视我有没有真的起床。
唉,我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提拉上拖鞋,整理床铺,拿出今天要穿的衣服去卫生间,还以为今天他出去了呢。
自从把牌位做好,也供到书房里去后,许晏呈就不再必须跟着我了。
一般我去上课的时候他也会出门转转,毕竟是民国古董了,出去充充电也是很好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哈哈。我的笔记本空闲的时候他也会玩玩,至于他对现代的了解程度我还不确定,但他已经不会出些类似于“绅士”的笑话了。
唉。
我洗完漱,换好衣服,仔细端详镜子中的自己,头发:梳通了;刘海儿:整齐;眼睛:没血丝;脸:很精神,完美。
我施施然打开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窗帘已经拉开,阳光大喇喇地投射进来,屋子里一片光洁,从纱窗吹进来的风温柔得刚刚好,也没夹杂沙子和尘土。
许晏呈坐在他平常的位置上看书,银灰色的长衫上仿佛盛了一泓灿烂的泉水,他听到我出来的动静抬头看向我,眼睛像是春风,轻轻微笑点头,“早。”
不知怎么的,我也好像,有什么非常高兴的事一般,很开心地对他笑了,“早。”
是阳光太好了吧,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