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4-29
自从在殿前跪了那一夜后,绯岚的身体状况就开始越来越糟。
驹姬之死的打击下,更是重重的患了一场风寒,只得又在江户逗留了数日,方才启程归国。
绯岚本想让政宗先回去,自己带随从去出羽山形送递骨灰完毕再回归去陆奥岩出山城,可政宗的回答却是要和她一并前去。
“别误会了,我不光是担心你的身体,也是想去看看母亲大人,关于小次郎的事情,我总要给她一些交代。”他虽如是说着,可一路上依旧是事无巨细。
到了山形,先将驹姬的幼子的事情打点、安排妥帖,政宗便前去保春院所居的屋舍,而绯岚看来则不得不面对最上老爹的责问。
当年是自己一直支持着驹姬和秀次的婚事,她方才离开山形远嫁京都。这一走,竟再也没有回来。如果当年驹姬没有嫁他,或许现在还平平安安的活着,不用干涉如此的时局动荡,免于一死。
可是如今自己又要怎么向他交代呢?
最上老爹最为宠爱的女儿——最上驹姬她已经死了。
手捧骨灰坛进了室内,屋子里也只有最上老爹一个人静坐。绯岚进了去,将骨灰坛呈上。待他接过,方才跪下身子,俯身跪拜。“对不起,父亲大人,是我没有照顾好小驹——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过错。”
最上义光怔怔的望着那瓷坛半晌,方才回了神,轻轻地叹了口气,“谢谢你送她回来。”他抬头瞧了瞧绯岚,只是说:“这是她的命不好,不怪你。”
命。
这便是驹姬的命么?当年政道死时,绯岚自己也曾如此宽慰过政宗。如今看来,秀次也好、驹姬也罢,为何也只能将这一切归为命运的捉弄?
万事竟都终抵不过一句阴差阳错。
二人没了话,绯岚也识趣的退了出来。
时间还早,可能政宗还在和东夫人保春院聊着,自已一人无趣,也只得在院中闲逛。
山形城。
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来的。
可是现在依旧又站在了这里,面对熟悉的布景格调,方才意识到,自己好歹也是最上家名义上的公主。
初次将这个名号强加给她,自己还不怎么稀罕,连连想去推辞掉。可是到了后来,着上了着一袭华美的遮掩,却再也脱不掉了。
最后被人记住的,不是绯岚,而是云姬云御前。
独步院中,遣退了跟从的侍女,只一人踽踽独行。
入了秋,可叶子还没有黄透,只是在绿意之中妆点着红黄的斑斓。走过当年熟悉的路,廊庭一转,却只瞧见了那一丛熟悉的灌木。
灌木长在粗壮的柳树下,风拂垂柳,摇摆婀娜。这看来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绯岚弯身走进了灌木丛中,朝一侧望去,只有空空的廊庭石凳。
可那虚空的图景却刹那间变幻,石凳上骤然出现了两个人影。一个是意气风发的俊朗青年,一个是美若仙子的优雅少女。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清风徐来,吹动了草叶树枝,沙沙的响着,混乱了耳畔,无论怎么努力但终究听不明细。
“做什么呢云子。”耳畔突然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偷窥总归是不好吧。”
她的面色不由得微微一怔,愣愣的回过头去,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三成——”
没有人回答她。
所面对的方向,只有一面雪白的墙壁。而在此转身去瞧那廊庭间的身影,刚刚看到的秀次和驹姬,也早就不见了踪迹。
恍惚的盛夏光景,却骤然回归为如今的落叶微黄。瘫坐在地上许久,定定的望着那一地萧飒,回忆的碎片如黄叶般飘落,熟悉的场景,却再也换不回那曾经的笑靥。
唯有自己被丢弃在记忆的角落,找不回失掉的光阴。
这时她又是突然一阵眩晕,双手撑住身体没有瘫伏在地,喉间却一阵发痒,连番咳嗽了几声,却见枯枝上已经漾上了片片绀色。
猜到了。
她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是却猜不到这一切来的是如此的急促。
挣扎着爬出树丛,抬袖将嘴角的残血抹去,靠在墙上坐着,抬起头,依旧是那片湛蓝无云的天幕。
她缓了一阵方才起身,刚刚行了一阵却又觉得胸闷不已,几经趔趄却终是脚下脱力,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她久违的做了梦。
所梦到的,竟是穿越之初的那次坠海。伸手过去,却怎么也碰不到水面,身体被无形的手拖着,拉扯深陷,卷席着恐惧挑战着她最后的意志。
她惊醒过来,侧头对上政宗的视线,却见他这才松下一口气似的。挣扎着坐起身,可被那人不由分说的扯进了怀抱。
不消多说,他们早就知道了这一切的因果,可二人都没有挑明了言出。
终究还是不忍对对方太过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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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正十五年,黑川城。
政宗本将出兵小田原,可不想在践行宴上,小次郎竟在饭菜当中下毒,绯岚意识到阴谋,换而食之,中毒昏迷。
就在她假死后的第二天早上,却又奇迹般的复生,政宗在欣喜之余,也找来了医匠为她诊治。可事实上,诊断的结果,他一直都没有说过。
“殿下,云大人这次中毒,也是因为摺上原旧伤初愈的体虚,所以导致拔毒丸并没有完全发挥功效,毒并没有万全拔除。”
“那你的意思是——她的体内会有残毒?”政宗将剑眉一皱,“残毒不清,是不是也会有什么危险?”
那医者只微微摇头,“殿下,看云大人暂时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顶多可能就会有些体虚畏寒罢了,”他继而道:“不过这是暂时的,以后嘛——这不好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你且说便是。”政宗命令道。
“是,殿下。”他又行一礼,“请恕在下无能,实在无力医治。云大人的残毒大概会渐渐渗入骨髓,等到那时,恐怕就——”
“你治不了?”
“万分抱歉,殿下,在下实在无能为力。”他叩首回绝道。
政宗脸上微微动容,却只能蹙眉冷声发问道:“那你说……绯岚她的阳寿,还有多久?”
“……顶多五年。”那医匠闷闷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