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依依失踪,此事非同小可。
谢奶奶接获通知,当即拽着谢南城从迪恩病房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谢家老宅,里里外外好一顿找,发现除了斑斑之外,再依依没带走任何东西,谁料到她竟不辞而别!
率众寻人的兰姑后来回忆说,再依依有时会跟她似假还真地唠:在她眼里,谢家这座百年老宅,就像一家别具风味的豪华度假酒店,而她不过是暂时借住在这里的寄居客,除了斑斑,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她的。
换句话说,她之所以带着斑斑出门,只是想把唯一属于她的东西送到她的避风港,然后了无牵挂的离开。
默默听完兰姑这些话,一直坐在大厅沙发上冷眼旁观的谢南城突然站起身,不理会一众人等诧异地注视,迈开长腿疾步朝二楼走去。
缇恩不知道,世安大厦五楼的那间公寓,是他买给她的,连房产证上的名字都是苏缇恩,她在那里住了三年,却不止一次跟他玩笑似的说,那公寓就像豪华酒店的套房一样冰冷刻板,她这个暂住的过客,迟早是要退房的……
书房门大敞四开,斑斑趴在凌乱地纸张间,嘴里不停地发出“嗷呜、嗷呜”地低吼。
谢南城静静地看了它一会儿,皱皱眉头,抬脚迈进书房,快速环顾一周,一眼就看见摆在沙发柜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新郎娃娃,下面压着一纸文件,十分醒目,他走过去自娃娃身下抽出文件一看,竟是签上再依依大名的离婚协议书。
因为不涉及财产分配以及子女抚养等相关问题,所以协议内容很简单,但在协议之外,还附加了一条颇具换心手术后的再依依风格的特色留言:谢南城,由我提出离婚,你就不算违约,这场闹剧,到此为止吧!
心脏又是一紧,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瞬间将他淹没,因为想不明白,所以强自解读为颜面受损——那该死的狡猾小狐狸把他当成什么人,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白脸?
本来就心烦意乱,斑斑的鬼哭狼嚎更是催化他的焦灼,忍无可忍,两步蹿到它面前,过去有再依依母老虎似的守护它,他动不了它;如今再依依跑了,看谁还能给它当保护伞。
谢南城弯腰一把揪住斑斑的尾巴,没等把它拎起来就看清它肉呼呼的胖爪下扒着的画稿,露出的一截上面写着隽秀灵动的六个大字——流泪的荼蘼花。
强烈地震撼令谢南城放弃将被他揪得惨叫连连,却不敢回头咬他一口的斑斑从窗口丢出去摔死的念头,放开它,蹲下来一张张翻看摊在斑斑身下的画稿。
一连看过十几张——简笔,工笔,抽象,写实……不同的画法,同样的荼蘼花!
谢再两家是世交,从再依依出生的那天开始,他就认识她了,二十来年,从没听说她喜欢荼蘼花,更没听说过忙着犯病和治疗的她会画画,还画得这么好!
这一年半以来,谢南城始终躲着再依依,也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再依依的消息,当然就不清楚她“突然学会画画”,还给兰姑,谢奶奶他们画过肖像画的事情。
谢南城脑子一片空白,不知神游多久,突然听到一声爆喝:“畜生,你干得好事!”将他再次拉回现实,条件反射地接话:“又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秦淑离推开爆喝出声的再泊钧,抢步冲到谢南城眼前,举起手中的病历本狠狠摔在谢南城那虽然憔悴,却仍旧俊美逼人的脸上,指着他鼻尖歇斯底里地哭骂:“姓谢的孽畜,如果找不到依依,我们再家绝对不会放过你,你就和你那个来历不明的苏迪恩一起去蹲大牢吧。”最后咬牙切齿地补充:“就像你那个厚颜无耻的死鬼爹一样,这辈子都别想活着出来!”
秦淑离不会骂人,气急之后,能想出来最恶毒的诛心之言就是攻击被谢南城视作偶像一样的父亲。
乱了心神的谢南城一时间也没能反击回去。
慢来一步的再泊钧也是勃然大怒:“谢南城,枉我们一而再的退让,你实在太让我们失望了!”
护孙心切的谢奶奶紧随他们身后追过来,听到秦淑离和再泊钧的痛骂,忙不迭打圆场:“淑离、泊钧,你们先消消气,当务之急是把依依给找回来,等她回家之后,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搞不清楚状况的谢南城呆呆的接住滑落下来的病历本,拿眼一看,患者栏上清清楚楚写着再依依三个字。
回想之前在迪恩病房外,兰姑曾十分紧张的拉着他说,再依依最近胃口尤其差,却近乎自虐似的勉强自己,吃了吐,吐完之后,回头再坐在桌前继续吃,兰姑心疼她,让她不要勉强自己,可她说什么,不吃就没有营养……
是的,被谢南城抓在手里的病历本,就是当初再依依费了不少工夫搞来的流产证明。
她是料想文主任会帮她瞒着这事,事实上,以文主任的为人,他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把这些材料拿出来,可谁能料到,找人找红了眼的再泊钧会突然闯进文主任的办公室,好巧不巧,文主任正在整理办公桌抽屉,这份病例就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谢南城一边翻看病历本里的具体内容,一边回想那天的最后一面。
那天的再依依,骨瘦形销,七夕过去不过短短两个月,在她身上却一点都找不到那时秀美可人感觉了。
就是因为她瘦到脱相,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再依依自虐似的补充营养是为了要和迪恩一较高下的臭美行为,如今才明白,她不过是母性泛滥的在保护那个与他无缘的孩子——那个和迪恩腹中骨肉差不多胎龄的小宝宝。
谢南城攥着病历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想想再依依只身一人去开具这份病例的时候,身为孩子他爸的自己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