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站了起来,面南重重的跪倒,一个个响头磕得气势十足,比法场上砍头炮不遑多让。[燃^文^书库][].[774][buy].[com]
朱平安冷冷道:“求死是懦夫所为,再说就算你死了,能洗得去身后骂名么?熊大人真是让我失望!”
熊廷弼傻子一样抬起了头,额头一片青紫混着鲜血,说不出狼狈。
“那我——该怎么办?”他迷茫的看着朱平安,此刻别说是耍横,连话都说不齐整了。
“死不过是一刀,活着却还有机会。男子汉大丈夫,在那跌倒在那爬起来,在你手里失去的再抢回来,几十万军民因你成为流民,那就想办法重置。”
站着说话不腰痛啊——若是刚才一秒前,熊廷弼想都不想会必定会嗤之以鼻大加嘲笑。
可是现在熊廷弼就象傻了一样:“真的——会有那样一天?”
“只要你想。”朱平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会给你机会。”
每一句都挺狂妄的,可要看从谁嘴里说出来。
别人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熊廷弼是信了。
熊廷弼混沌一团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个头磕得惊天动地。
南宫英雄在后边都替他疼得慌。
熊廷弼大声说:“熊廷弼狂妄自大,本来不该厚颜活着,但请延后再死,只求让我再回辽东,与金狗决一死战。”
墙角处忽然响起一几声稀稀啦啦的掌声——
“恭喜熊大人,终于遇到明主了。”
朱平安眼神瞬间就递了过去,“他是谁?”
在知道那个人名叫汪文言之后,朱平安简直无法形容自已的心情。
只能说自已挺幸运的,这一个监狱里还能碰到这么个大人物!
天启一朝初期时东林党很强大,以叶向高为首到杨涟、左光斗等等,随便摘溜出一个来,都光华闪耀,鼎鼎大名。
士林中人给这个现象起了美名:众正盈朝。
朱平安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
狗屁的众正盈朝,明朝都要灭亡了,他们除了内斗还会干什么?
都说明朝实亡于万历,可那一朝最起码文有张居正、申时行这样的人材,武有李成梁、戚继光这样的猛将。
天启这一朝有什么?
汪文言,有个很牛逼的称号,号称天下第一布衣。
史书上说,此人以布衣之身,操控天下。
视线再度落到监狱角落上那个人身上——
那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朱平安二话没说,转身就走。
在他走后,那个人发出一声叹息。
南宫英雄有些奇怪:“不救他?”
“人家能着呢。”朱平安回答的意味深长:“他用不着咱们救。”
朱平安办了手续带着熊廷弼走出大狱的时候,迎面碰到一个人。
宁海王来刑部大狱,明显让他吃了一惊,看到熊廷弼的时候,这一惊变成了大惊。
“黄尊素见过殿下。”
朱平安咝了一声,今天出门该看看黄历的,刚见了一个汪文言,又来了一个。黄尊素是出了名的东林七君子之一,据说深谋远虑、凡事三思而行,擅权谋,与汪文言并称为东林一时瑜亮。
朱平安表现简单直接:“黄大人你好,黄大人再见。”说完一拱手就走,留下黄尊素在风中零乱。
熊廷弼在大朝朝混了这么多年,他是知道这湾水是有多混的。
“殿下,这黄尊素不比寻常,他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疯狗一样——”朱平安眼皮都不抬,“我知道,和这种人是不能随便说话的,他会机灵的抓住你任何一点点纰漏,然后就象狗皮膏药一样的糊上来。”
熊廷弼愣了一下,忽然觉得朱平安说的挺对的。
还真特么是这样。
朱平安从袖中抽出一叠东西,交给熊廷弼:“熊大叔,这个给你。”
熊廷弼愕然展开,居然是四万两银子的银票!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朱平安走得点尘不惊,连头都没有回,“欠的账都忘了,把这个还给汪文言吧,欠什么也不能欠账,搞不好,是要用命来还的。”
这下轮到熊廷弼在风中零乱了——
四万两银子是有典故的,他从辽东回来直接就蹲了大狱,朝廷上下对于他造下的丰功伟绩,从皇上到大臣意见出乎意料的一致,那就是杀!
熊廷弼不甘心,他想到汪文言,让他替自已想想办法。
汪文言和宫里太监关系不错,不知找了那条线,搭上了魏忠贤。这个时候魏大公公闷头发展势力,鉴于门下儿孙日渐众多,家口多需要银子来养,魏公公张口说了个数:四万两,保你不死。
事办成了,汪文言很高兴,可是熊廷弼没钱。
但魏大太监做人很有诚信,说做到就做到,童叟不欺,业界良心。所以熊廷弼没有死,一直关到朱平安出现。
但魏大太监是光棍出身,光棍眼里不揉沙子的,很快他就发现自已被人玩了。
然后汪文言就倒了血霉了,把他和熊廷弼安排到一块,用心可想而知。
握着这叠钱,熊廷弼的心都抽了,望着朱平安的背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殿下——”
朱平安没理他,扬长而去了。
“给他钱干什么?”南宫英雄十分不解,也十分眼红:“你都从来没有给过我!”
前一句可以无视,重点是后一句。
“我要用他,就不能让他欠别人的人情。要欠,也只能欠我的。”朱平安摇头:“黄金白银再贵也有价,可是人情就没价了。”
还了四万两,熊廷弼就不欠汪文言什么了。他可不想自已的辛苦建立起来的三大营中,和东林党扯上什么关系。
因为他知道,大明朝廷很快就会由众正盈朝变成众兽盈朝了。
他现在要抓住时间,找出一切对的人,做对的事。
“明天朝后,军机处开个会。”
第二天,军机处。
几个人看着焕然一新的熊廷弼,如同做梦。
经过这一番牢狱挫磨,熊廷弼身上牛气完全消去,若在平时,象叶宋这样娃娃,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是现在不同了,比他们还要年少的朱平安就是个活生生例子。
他现在是真的理解了后生可畏这句话。
“大家都认识一下,这位是熊廷弼大人。”
大家都有些尴尬,幸亏文震孟不停和稀泥,这见面礼总算撑过去了。
各自落座,朱平字环视几人:“咱们军机处不管朝堂上的事,眼下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成重建京城三大营。各位有什么想法可以说说看。”
众人都不说话,眼睛都看向熊廷弼。
熊廷弼也不迟疑,想了一想:“殿下,京师三大营荒废已久,想要再建,没有雄厚财力支持是不可能。”
朱平安笑了:“银子的问题,熊大叔不用担心。”
他确实不担心,天启帝已经准备了他的提议,军机处由军器司之处,再度成立了一个制造司。
专门出品神仙榻与平安椅,以京城为中心,推广到全国。所得银子,优先归军机处使用。
熊廷弼眨了下眼:“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当年成祖所建三大营,乃是从几十万大军中挑出精英中的精英!最多人数十七余万,其后日益减少,请问殿下,想恢复到多少人数呢?”
朱平安反问他:“你觉得多少合适?”
熊廷弼明显认真准备过:“关键是看殿下想怎么样。”
他这话说的有些模楞两可,宋小宝第一个就歪了嘴。
这时候朱平安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说的不错。”
他懂我,他真的懂我!
熊廷弼心里发热,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比了解自已更暖人心的了。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已者容,熊廷弼最后那一点疑虑灰飞烟散——从走出大狱的那一刻,他的身上就贴上了宁海王的标签。
熊廷弼有自已想法,既然认定朱平安为主,那么他的命运与梦想就和他绑定在一块。
对方荣自已荣,对方灭,他也落不了好。
眼下朝中最大势力是东林党,与其做对的楚党已经被打击的奄奄一息,他都不用打听就知道东林党一直对这位少年殿下抱着极大的好感,叶首辅的儿子能够位列军机处,任何人想当然的认为朱平安这是在选边站立,可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昨天朱平安对待汪文言和黄尊素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个事实,这位年轻的宁海王无意加入东林一党。
而且朱平安和魏忠贤不和的消息,没人不知道。
熊廷弼虽是从大狱刚出来,但对这位少年王爷的传说,随随便便就能听满一耳朵。
两派之中出一奇葩,这能立得住脚么?久历宦海的熊廷弼真心有些发愁。
看着朱平安的脸,心里这些念头,此来彼去,纠乱如麻。
朱平安目光幽深的看了他一眼:“熊大叔,你的看法是什么?”
熊廷弼不敢再分神:“若只是拱卫京师,三营合并只要一万人足矣,五军营可设五千人,骁骑营可设三千人,神机营两千人。”说完看了朱平安一眼,补充说:“如果嫌少,可以按这个比例扩大就是了。”
他的话音一落,发现在场几个人全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搞得熊廷弼以为自已那里说错了。
叶沧羽:“熊大人,为什么神机营才两千人?”
《明末征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