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纱幔尸茧案”,每次摆放尸体不是在大街、就是在州衙门前,造成了极其恶劣又惊恐的影响。附近的百姓白日不敢出门,夜晚不敢熄烛。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柳知府在布置打捞以前,调动了四分之一的驻军封锁了进入泄洪河道的路口,在凌厉的驱散鞭声之中,进入河道堤岸围观的百姓倖倖地散了。
河道堤岸上,立时安静下来。
一辆又一辆马车装载着棺木、生石灰和安置物品,整齐地排在河堤之下。
片刻以后,青枫驾着马车也赶到了,穿上防护衣提着沉重的药箱和大包袱上了河堤,与贝琉璃汇合。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一见到贝琉璃,青枫就只有这一句话。
贝琉璃和雷鸣摇了摇头,河道两旁全是积水的荒地,根本无从寻找。
泄洪河道占地极广,河面有浮尸,差役们不会冒然下河,即使勉强下河,没有相对确切的位置,也会徒劳而返。
眼下,除了观望,没有其他方法。
这时,两艘打捞船已经抢先到达泄洪河道的最下游,并在两岸驻军的帮助下,拉起了一面渔网截流墙。以防打捞不及时,顺流而下的尸体离开沧邑地界。
柳知府按照预订的打捞方案,粗略地看了一下,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打捞!”柳知府一声令下,短短半个时辰,他就着急上火,声音嘶哑。
为了以防万一,柳知府按照疫病处置,命人在棺木和尸袋之中都放了生石灰。
初升的太阳慢慢地爬着,洒下的阳光越来越耀眼,气温也渐渐升高,腐尸的味道在空气蒸腾开来。
气味越来越浓郁,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
驻军们起初还能保持冷静,渐渐地都捂了口鼻,然后不知道谁先吐了,之后呕吐声此起彼伏。列队整齐的驻军们开始混乱起来。
百夫长率先用汗巾遮住口鼻,系在脑后。
只用了一刻钟,离船最近的一具浮尸就被绳索绑住,拉上了河堤,被守在岸上的差役们抬到了一辆专门用来存放尸体的马车之内。
贝琉璃和雷鸣立刻凑上前去察看,尽管尸体浮肿得很厉害,但稍稍翻动以后,贝琉璃还是认定,这不是殷素云。
随行仵作立刻将尸体放入裹尸袋,将袋口扎紧,挂上了尸牌。
气温越来越高,空气中的腐臭味连口罩都挡不住了。
打捞到第五具尸体的时候,河堤上的两名差役再也忍不住跑到偏僻的林地里呕吐不止。
像星火燎原一般,河堤上将近二十名差役陆续撑不住了。
一个个彪形大汉都吐得翻江倒海一般。
柳知府也去吐了几次,又强作镇定地走回来,望着勉强撑住的差役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沧邑全城的百姓们都盼着我们给出一个交待!我们要对得起每月领的银饷,也要对得起这一身衣袍!此时,若有人起了逃离之心,就会成为沧邑城的过街老鼠!打捞继续!”
差役们立刻强打精神,继续各司其职。
河堤上只有朗清疏、贝琉璃、青枫和雷鸣,这四个人仍然站姿挺拔,完全不受影响。
朗清疏有些困惑,雷鸣自幼接受残酷的训练,处变不惊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贝琉璃和青枫两人,却是忍不住的,可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俩是事先服了药物,还是另有原因?
“琉璃,你不难受么?”朗清疏不免有些担心。
贝琉璃望着他眼中的担忧和沉重,说道:“别院的厨房被水泡了,我和青枫都没吃早点,起初有些饿得难受。现在……一点也不饿了,嘻嘻嘻。”
说完,她和青枫互望一眼,没有早饭吃还是有好处的。
朗清疏一时之间有些啼笑皆非。
一具又一具打捞上来的尸体,从他们眼前经过,贝琉璃和雷鸣挨个检视一遍,都确定不是殷素云。
贝琉璃蹙着眉头,心急如焚,她们真的在水下吗?泄洪这么长时间,即使活着,也被淹死了吧?一个又一个不祥的念头在脑海中萦绕。
突然,心中有了一个主意,她对雷鸣说道:“即使在水下,人也可以听到声音,你的声音最大,你沿着上面的河堤,从上往下喊,先喊一遍再说。”
雷鸣迟疑了片刻,就往上游跑去,没一会儿,整个河道都能听到他粗犷嘹亮的嗓门:“殷素云,你在哪里?素云,你听得到吗?”
……
“药师大人,您在吗?求求您,放我们出去……”
“药师大人……求求您……”
殷素云鼓励女孩们跟着一起喊,可是她们都一声不吭,她一个人喊得嗓子都哑了。
阴暗的屋子很高,说到门,其实就是粗重的栅栏被锁着,几十个台阶从门边贴着两堵墙面向下,延伸到地面。殷素云紧紧抓着栏杆,身后的每个台阶上都站着一个女孩,一共十二位。
墙面、墙顶、墙底……涌入屋子的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湍急,很快就将半墙上的蜡烛淹没了。
站在台阶上的女孩们原本还算安全,可是没过几个时辰,所有的女孩都挤到了殷素云的身后,水已然没到了女孩们的腰间。
“素云姐姐,我好冷……”
“姐姐,我害怕……”
“不怕不怕,来,我们手拉手,抱在一起靠紧,就能暖和一点……”
突然,空旷的走道上,传来了一高一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向这里传来。
女孩们的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是鬼药师。
脚步声越来越近。
殷素云大喊道:“药师大人,求求您了,放我们出去……”
一身黑色长袍从头兜到脚的鬼药师,捏着一支白色蜡烛,出现在栅门外,半突出的眼球狰狞地瞪着,愤怒地说道:“你们这些下贱的东西,吵得我无法入睡,凡是打扰我睡觉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死!”
女孩们吓得抱得更紧了。
不知道谁先出的声:“药师大人,我没喊,我没有吵您睡觉,求求您放了我!”
“药师大人,也不是我喊的,药师大人!”又一个声音,这次是双桃。
殷素云的胸膛如遭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