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只有烛光映在三人的脸庞摇曳。
贝琉璃找了张椅子坐下,双手托腮望着朗清疏,她这穿越来的已经很扯了,他竟然重生的。一时之间,没有任何词汇可以描述她所受到的冲击。
朗清疏望着似笑非笑的贝琉璃,第一次,猜不透她的想法。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傻小兔了。他的心头阵阵不安。
她会不会离他而去?
不,他们会不会以为他是疯子?
纵使平日朗清疏再冷静自制,此刻也陷入一片慌乱之中,他又望向沈岑。
沈岑站在书案旁,翻看着手札,里面记录着明年乃至后年会发生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将他内心的所有都毁于一旦,匪夷所思完全不够形容。
可是朗清疏身上的疤痕,的确是车裂造成的。
他不信,却不得不信。可是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等等。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相传夏澜开国顺应了上苍旨意,获得了两块珍奇古玉作为镇国护国的宝物,一黑一白,被分别赐给了最大的两个世家,白玉归贝家,黑玉归朗家。
“清疏,你颈间挂着的是那块黑玉?”沈岑如梦初醒,“琉璃挂着的是白玉?”
朗清疏轻轻点了点头。
贝琉璃大窘,完蛋,自己这个异世妖孽也暴露了。有这么一瞬间,她觉得沈岑好可怜,总角之交的朗清疏是重生,爱慕的女子是穿越,他的心要多强大才能受得这样的冲击?
这样想着,她偷偷观察着沈岑的表情。
沈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叹道:“清疏,你再说清楚一些,不,你从头到尾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朗清疏沉吟片刻,讲述了沉重的过往和现在。
夏澜现任君王是第九任的夏澜灵帝,现在五十九岁,共有七子。
夏澜选立储君,不论长幼、嫡庶,以能者选之。七子之中,以长子夏璋和次子夏珏,最为出色。
次子夏珏,为皇后的独子,自幼聪慧过人,少年时已在众皇子之中出类拔萃,再加上皇后教导有方,胸怀大度、深谋远虑,行事为人都是上上人选。
而长子夏璋,生母是皇贵妃,同样多方出众,只有一点,生性多疑并且喜怒无常。
所以在灵帝五十岁那年,身体渐渐不如以前,立长子夏璋为琝王,立次子夏珏为太子,将大部分政务都交给他们处理。
夏珏太子为监国,琝王为辅国,随着灵帝的放手,两派势力衍生出了党争。
两年后,琝王派的党臣们向灵帝联名上奏,称太子借监国之位,大肆打压琝王,无容人之心,所谓证据也磨棱两可,不能服众。
而太子派的群臣们则联名申诉,琝王党派数次谋害太子,却又拿不出实证来。
就这样,朝中群臣倾轧,内斗很是激烈。
不过,贝琉璃的父亲贝尚书,自始至终都保持中立,并与朗清疏所在的世家一起,从各个方面制约着内斗,所以政局还不至于到失控的地步。
灵帝五十五岁时,已经不太过问政事,更多的时间都在调理身体。
不知为何,早已不问政务的几位与灵帝同辈的亲王,汾阳王、淮南王和祁北王开始暗中活动,一时之间,政局风云变换。
最先就是朗清疏坠马,双腿残疾,从此坐上了轮椅。
一年之内,朗清疏家族的一众同僚,先后得罪了亲王权贵,被贬的三位、被调离的五位;其他世家也未能幸免,包括沈岑和其他四君子。
朝堂之上,群臣调动极为频繁,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就在这时,太子的寿诞到了,琝王携其他王子和群臣都带着厚礼去恭贺。
宴至酣畅之时,太子府突然被羽林军团团包围,查抄出许多违逆之物,以及太子结党营私、意图谋害夏澜灵帝的证物。
灵帝发雷霆之怒,要杀太子,不顾众臣求情,皇后拼死相争,将太子囚禁于皇宫静思堂中,太子一党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琝王党表面求情,暗中落井下石。
而一直中立的贝尚书,因为以书信蛊惑太子趁早夺得帝位,全家被关入天牢,包括贝琉璃。
无论太子如何喊冤,灵帝都不为所动,就这样过去了一年。
直到有一日,灵帝带领宗人府欲杀太子,而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毒发,幸亏皇后带人赶来,才救回一条性命。
灵帝密令坐在轮椅上的朗清疏,暗中调查“太子谋逆案”。
朗清疏身受重托,与沈岑和四君子一起开始调查,半年后终于知道了来龙去脉,这是一件处心积虑五年之久的冤案。
太子被冤,共有七大证物,流落在夏澜国的各处。
朗清疏一行根据线索,多方寻找查证,最终只找到了五件证物,还在回国都城的途中遇袭,证物全失。
半年后,灵帝旧疾复发驾崩,皇后殉情而亡,太子自缢。最终,琝王成为新君登基,号夏澜慧帝。
贝尚书满门抄斩,贝琉璃被没入官婢庭,被虐惨死。
沈岑与其他四君子世家被判流放,死于流放途中。
而朗清疏因试图为太子翻案,又不愿意为琝王所用,被判车裂而死,那年二十六岁。
……
“我被车裂断开的瞬间,鲜血染红了黑玉,头颅翻滚落下,夕阳似血染红晚霞……”朗清疏的眼神晦暗而悲痛,落在遥远的某处。
贝琉璃的下巴撑在椅背边缘,闭着眼睛,被真实而残酷的夺嫡震惊。
沈岑双手捂脸,仰靠在墙边,“清疏,我还是不敢相信,那你又如何重活?”
“车裂以后,我像幽灵般悬空,望着禁军将残肢收集,摆在柴垛上点燃,疼痛再次将我撕裂,也将悬空的我吸入残肢之内……伴着熊熊火焰……我失去了意识……”朗清疏浓眉紧锁,往事不堪回首,“在无数变幻的色彩之中,我醒来,仍是全身痛楚,睁开眼时才知道,我重回了坠马的那晚……”
“坠马?”沈岑震惊不已,“你车裂而死,醒来却是坠马那晚……”
朗清疏苦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