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她从秘境中遍体鳞伤地回到小院,就看到许久未见的亲爹笑意吟吟地张开怀抱,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程立见闺女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顿觉欣慰,看来这段时间她并没有偷懒,仔细一看,气息也沉稳了几分,这让他心中更加满意了。
即便认为强者之路免不了受伤,但看着程雪这全身破破烂烂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心疼了,父爱一下子泛滥起来。
他忽略空气中莫名的异样,眼下只想抱抱这个小人儿。
程雪也很是配合,张开双手哒哒哒地就冲了过来,正当程立以为会来一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父女重逢时,这丫头突然拐了个弯,一头撞进了旁边付岚的怀里。
老父亲大张着怀抱,愣在当场。
此时程雪的心中慌极了,埋在娘亲怀里不住低声道“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慌乱之余,又后悔起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逞一时之快,夸下海口,这下子该怎么同亲爹解释啊!
付岚见她这怂样,心中早就笑开了花,面上却还是端着道“宝宝怎么了,还不快同爹爹打招呼,难道一段时间未见,就认不得了?”
此时程立也回过神来,他放下手,扯了扯嘴角,挑眉道“程雪,你过来!”
程雪闻言,双眼紧闭,埋在付岚怀里不愿意接受现实,付岚感受道这崽子微微颤抖的小身子,捏了捏她腰间的小肥肉道“还不快出来,你爹叫你呢!”
感受到亲娘的无情,程雪心中愤愤,她知道再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只好磨磨蹭蹭地探出头,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来回探了几次,把付岚的衣服蹭得乱七八糟,上面全是她的鼻涕眼泪。
付岚见状,心中冷哼一声,更加无情了,面上还是温柔地将人推了一把,鼓励道“你爹在那儿等你呢!”
“哇!”程雪闻言,知道大势已去,她大哭一声,如同一枚小炮仗般冲进了程立的怀里,而后哽咽道“爹爹,你怎么才回来啊!”
程立原本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见她这小女儿作态,心中嗤笑自己小题大做,便不再多想,将人抱了起来。
他乐呵呵道“这么点时间,就想爹了?”
“……想,好想,非常想!”程雪不敢看程立的脸,只能埋在他肩后,假装情难自已道。
“既然如此,今天就不要去秘境试炼了,让爹好好陪陪你!”看得出来,程立心情很是不错,面上也是大方道。
程雪一噎,她随意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支支吾吾道“不行,试炼怎么能说停就停呢,我这段时间天天都有去哦!”
说着说着,就开始邀功了“爹爹,我这段时间进步很大,就算站在三阶灵兽面前,它都发现不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程雪的龟息式前半部分,已经有所小成,至少在三阶灵兽前隐匿,一般都不会被发觉。
“哦,这么厉害?看来是真的下了狠功夫,不错不错!”老父亲对此赞不绝口。
“那爹爹有什么奖励吗?”程雪期待道。
“那就奖励你休息一段时间不用去试炼,怎么样?”
“不行!”程雪赶紧拒绝了,她心中打着小算盘,还未等程立开口,又接着道“爹爹,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就当是奖励了!”
闻言,程立挑眉,道“那你说说是什么事儿!”
话说到这儿,他才确定了,原来真出事儿,一定是这丫头又闯祸了,当初她还一岁的时候,天天去闹腾那些灵兽,回来后就是这心虚又讨好的样子!
思及此,他将人放下,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出茶具,开始泡起茶来,这悠闲自在的样子,与之前那副傻爹样判若两人。
付岚也铁了心要给这丫头一个教训,她轻笑一声,坐在程立旁边,示意他斟茶。
两夫妻老神在在,好似旁边无人一般。
程雪有些慌乱,见她爹好像回归了理智,她双手绞着衣角,全身脏兮兮的,望着施施然坐在那儿的爹娘,泫然欲泣。
然而这副样子并没有什么卵用,程立和付岚无动于衷,依旧在那儿闭眼品茗。
李固早就被提前知道消息的付岚送了回去,这院子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程雪求助无门,想着早死早超生,她一把扑在亲爹身上,呜咽着将事情全部交代了。
“事…事情…就…就是这样,爹…爹爹你一…一定要…要答应我啊!”小丫头一边抽噎,一边望着亲爹央求道。
此时程立的表情,已经黑成了锅底,他一把将这胆大包天的肥崽子提溜起来,阴森森道“程雪,你说你这段时间进步很大是吗,那咱俩来过几招,让爹看看你的实力!”
赌石?输了?亲爹?女装?这几个字眼凑在一起,程立他老人家表示接受不了,去特么的父爱泛滥!
程雪大哭起来,但她也知道这会儿最好不要再惹她爹生气,只能死死地抱住付岚的腿,央求道“娘,我会死的,会死的,你快阻止爹爹!”
小丫头哭得涕泗横流,抱着娘亲的腿不撒手,身上刻意积攒的伤看起来触目惊心,还真有几分可怜相。
付岚心一软,面上却依旧淡淡道“知道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丫头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道。
“错在哪儿了?”付岚端起茶杯,继续问道。
“哪儿都错了!”程雪不假思索,赶忙道。
程立可不管她们娘俩的官司,如今他只觉得这丫头欠教训,这次一定要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他上前,拽着程雪的小胳膊,就要找个场地好好“切磋”下,程雪哪里禁得住这架势,不等付岚再进一步提问,她便全说了“我不应该去赌石,不应该与别人逞那一口气,更不应该让爹爹替我背锅,呜呜呜,我错了,娘快救我!”
这狼狈的小模样,真是惨极了,就是在秘境试炼中遇到强敌,她都不曾如此求饶过。
至于原因,也很明显,一来她心知自己确实错了,千不该万不该拿亲爹来当赌注,而来嘛,则是程立太会唬人了,脸一黑,一副真要将人活活打死的架势。
付岚见这丫头是真认识到错误了,心中满意,便开口劝道“行了,既然她知道错了,你就别再计较了!”
本以为程立会听她劝,没想到他眼睛一瞪,道“说得这么轻松,这丫头就是被你宠坏了,才会这么有恃无恐!”
“你这话什么意思,教的好就是你的功劳,教不好全是我的错了是吗?”付岚闻言,也来了火气。
“……没这回事儿,你着什么急啊!”程立回过神来,赶紧解释道,别看付岚平日里脾气很好,一副温柔的样子,这要是急起来,不打一架别想消气。
“谁着急了,你刚刚是不是跟孩子着急了,你说说你,几千岁了,跟个两岁孩子耍威风算什么本事!”付岚一急起来,就蛮不讲理。
一旁的程雪见他俩吵起来了,自己一脱身就开始火上浇油,拍着手应和道“就是就是!”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就让付岚注意到了,如今她看谁都不顺眼,对着这罪魁祸首喷道“是什么是,我看你就是欠教训!还不快把药吃了?”
看着塞到嘴边的药丸,再瞅瞅亲娘那一脸威胁的样子,程雪心惊胆战,扭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亲爹。
程立心累,经过付岚这一番闹腾,看这崽子也不像一开始那会儿生气了,他点了点头,示意不要惹她娘生气。
程雪委委屈屈地将药丸吞下,一瞬间,便感觉体内有一大波暖流流经七经八脉,身上那看着唬人的伤势,也好了个七七八八。
程雪甩了甩小胳膊小腿,赶紧一溜烟地跑到程立身边去了,此时的付岚看着很是危险。
程立笑着上前安抚道“你看,孩子多听话啊,都是你教的好,这段时间真是要多谢你了!”
闻言,付岚脸色一边,神色难看道“你说什么?你有什么脸说谢?”
这话着实是捅了马蜂窝,付岚本就不太正常的性子,立刻就爆了,程立自觉失言,赶紧补救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孩子有劳你费心了!”
完蛋了!越描越黑,果然,气极了的付岚一把扯过程立,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原地就只剩下了程雪,她抬头,双手放在眼睛上遮了遮日光,见人彻底不见了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至于他爹的惨状,就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了。
她坐在之前付岚坐过的凳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始悠哉悠哉地等着爹娘打累了回来。
正当她畅想他俩打完消气后,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时,付岚突然出现,似笑非笑地看着这悠闲的小丫头。
程雪被她这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手中的茶都差点儿洒了出来。
她讨好一笑,道“打完了?娘你辛苦了,来喝茶!”
付岚却并不领情,她一把提溜起这崽子,温柔道“你爹说上头太寂寞了,让我来接你上去陪陪他!”
程雪哀嚎一声,亏她还以为逃过了一劫,没想到最后还是逃脱不了被揍的命运。
只是从原来的亲爹单打,最后演变到男女混合双打,两人掂量着力道,将这崽子揍得嗷嗷直叫,又不至于伤筋动骨损坏身子,直到他们觉得差不多了,才停了手。
看着躺在那鼻青脸肿的小崽子,看来没个两三天,是起不来了。
程立与付岚顿觉身心舒畅,两人又重归于好,恩爱如初。
“阿立啊,我觉得这孩子的教育啊,就得两个人来,才不觉得吃力。”
“阿岚说得对极了,难怪之前你没出关时,这丫头教起来,我总觉得力不从心。”
“阿立!”
“阿岚!”
就在两夫妻含情脉脉,要发生点什么时,旁边的小丫头突然翻了个身,不自觉地发出一阵痛呼,如此,什么气氛都没了。
两人心中暗叹,无奈上前抱起传说中他们“爱的结晶”,三人一起回到了院子。
之后,程立将这浑身破烂的小丫头随便扔进了她的房间,而后便急匆匆地拉着付岚离开了。
小丫头被他如此粗糙地对待,却无力吐槽,她整个人如同破布一样摊在地上,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凄惨极了,可惜无人关心。
她一动也不想动,最后累极睡去了。
果然,孩子什么的都是意外,父母才是真爱!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当程立他们神清气爽地出门时,小丫头还在屋子里呼呼大睡。
经过一夜的休养,当初程立他们揍得又有技巧,所以这外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只是余痛犹在,这丫头估计就算醒来了,也动弹不得。
程立见人还在睡着,也不打扰,只是在院子里开始煮奶,没一会儿,奶香味儿就飘了出来。
程雪鼻子翕动,还没彻底醒来呢,口水就开始泛滥起来,最后馋意还是战胜了睡意,她一骨碌地睁开眼,就要起身。
“诶哟,痛痛痛……”房间内传来一连串小丫头的痛呼。
程立端着兽奶,和付岚有说有笑地进了房间,看着小丫头那将起不起的怪异姿势,佯装惊讶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起来喝奶,这可是爹专门从杀戮秘境那边带回来的特产兽奶!”
闻言,程雪一边控制不住流口水,一边痛呼道“好疼,全身都疼,一动就疼,你们快救救我!”
“呀,还有这种事,那怎么办才好啊?”付岚面上惊讶道。
“呜呜呜,娘你快救我,真的好疼!”程雪支撑着手臂,这起身的动作快坚持不住了。
“要怎么……”
付岚话音未落,这崽子就支撑不住了,duang地一声,整个身子都落在了榻上,随之而来的,当然还有这崽子如同杀猪般的哀嚎。
程雪痛得生无可恋,瘫在床上宛如一条死鱼般,良久,剧痛才逐渐褪去,她这才出声虚弱道“娘!”
付岚应了一声,以为这丫头又想让她帮忙,解了这浑身痛意,没成想确实是求助,却不是她想的那样。
小丫头鼻尖微动,终于忍不下去了,请求道“能不能喂我喝口奶,太香了呜呜呜!”
“不行!”出声拒绝的是程立,这可是他好不容易逼迫九阶大妖交出的灵乳,哪能如此轻易给她喝。
“爹爹,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崽子了!”小丫头哭着喊着道,她身体虽动不了,口舌倒还算利索。
“……”程立无话可说,心道这崽子也太会坑爹了吧。
付岚转头看了过来,善解人意道“怎么可能,你爹有别的崽子,你会不知道?”
这血脉联系,可不是说着玩的,至亲间的感应,玄之又玄,却又确实存在,无一例外,除非不在一个天地间。
“好了,不要胡说了,说说你赌石的事儿!”程立赶紧将话题扯了过来。
程雪闭了闭眼,自觉道“我错了爹爹,我不该拿你做赌注,不管是输是赢,都应该是我一个人的事!”
看来是真想明白了,程立点头。
他自然也不是因为女装才如此生气的,到他这个境界,女装男装什么的,都看开了,这修仙界中,也不是没有那等有如此怪癖之人,只要实力够强,还会有人歧视不成?
他所在意的,当然是这崽子不顾他人意愿,私自拿人做赌,若一直让她这妄为下去,将来有一天,她要是拿他人的命来做赌,甚至与天对赌,牵扯到天道誓约,就不是这么容易能解决的了。
所以,一定要把她这心思给绝了,好不容易养到两岁,性子可不能歪了!
见她真的知错了,程立与付岚都心中满意,但惩罚还是要的,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在程雪面前,将这碗兽奶分了。
程雪流着口水,对他俩这恶劣的行径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碗底见空,心如死灰!
如此,她便开始了卧榻休养,然而没等她好好躺几天,程立便决定,一家人出发回北溟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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