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谷中真的还有别的出路?
骤然得到这个消息,她十分震惊,连带着心情也瞬间明朗起来,三两下将丝帛卷了,刚放进袖子,忽然滞住。
既然还有别的出路,为什么玉儿和阳阳在这里呆了五年也没有找到?燕齐为什么又对这件事绝口不提?
他在想什么?在谋算些什么?
正暗暗想着,只见远远的,燕齐正从外面走了进来,姿态优雅从容,风度翩翩,俊朗无双,看到她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似乎有些意外,微微愣了一下。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九九敛去面上的神色,不动声色将丝帛藏进袖子里,看着他边问边缓步向自己走来,心中没来由的一紧。
如果燕齐真的是想抓自己回去,又是为了什么?他不要诸葛欢活着,自己离开不是正中他的下怀,他又何必将出路隐瞒起来不让她知道?
神色间不由染上一抹冷意,夏九九强笑一声,说道:“没什么,看你在不在屋里。”
燕齐似乎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眼睛淡淡一扫,便看到了落在地上,青色的羽毛。
眸底闪过一抹冷定的光,他抬眼看着夏九九,却什么也没有说,径直上前,推开门向屋子里走去。
“燕齐!”
夏九九忽然叫住他。
向里走的脚步停了下来,燕齐没有回头,但是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
果然,只听夏九九沉声问道:“另一条出路在哪里?”
袖子里的手缓缓攥紧,他知道她会问,却没想到她问得如此直接了当,连往常一惯的敷衍作戏都省了。
就这么想走?这么想要离开?
还是,就这样不愿意相信他?
燕齐缓缓冷笑,转身,看着夏九九。
“唯一的出路,我已经告诉过你,除了那里,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他刚刚说完,夏九九便猛的一步上前,手中抓着那条从竹筒里取出的丝帛,扔到他怀里,冷声道:“够了!你宁愿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肯放我走是不是?”
丝帛上还有女子淡淡的温度,燕齐漫不经心的拿起来,看了看,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回屋里,用火折子点燃蜡烛,就要将那条丝帛烧掉。
“你!”
夏九九气极,急忙走进屋劈手就要夺下,却不料已经晚了,手刚抓住,只觉一阵钻心的灼痛从掌中袭来,燕齐双眼大睁,一掌拍下,这才将粘在她手上的丝帛拍到地上,再回头来看,手掌上已经被烫红了一大片。
“你想做什么?”
燕齐气得双眼发红,抓着她的手力道大得似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夏九九皱着眉,却什么也没说,弯腰从地上捡起那片画了半边地图却已经被烧掉一大半的丝帛捡起来,随即转身就要往外走。
“诸葛欢!”
手臂一紧,立即又被人拉回原地,夏九九冷眼看着燕齐铁青的脸,嘴角缓缓浮上冷笑。
“燕齐,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告诉你,我没有时间陪你在这里发疯,我要出去,你不要指望来拦我,也不要再妄想抓我,还有,我不是诸葛欢,你记住了!我叫夏九九,我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以后最好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说罢,她用力一把甩开男人的手,转身向外走去。
“你说什么?”
燕齐闪身拦了上前,眼睛里仿佛瞬间聚起狂暴的龙卷风,要将她整个的袭卷进去,一字一顿的问:“你有胆再说一次!”
夏九九冷然的看着她,看着这个大国燕最为尊贵的男人,诸葛欢命中的丈夫,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可笑。
她冷冷的咬牙,眼神寒如尖刀:“我现在终于发现,诸葛欢此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没有嫁给你!”
说罢,便再也不愿回头,疾步向外走去。
风,忽然狂卷起来,一身道袍的女子刚走到门口,便被这冷冽的北风卷得后退了一步,夏九九扶住门框,感觉到背后传来的灼热视线,感觉到身体里的疲软无力,脸色忽然间变得苍白。
她一定要出去,快些出去,找到解药,然后远离这些人,再也不要回来!
踉跄着奔出院子,任由身体像苍白的纸鸢一样被风吹得几欲跌倒,直到身影消失得再也看不见,夏九九都没有回过一次头。
屋子里陡然传来重物相击的“嘭”的一声。
一整个下午,夏九九都在研究那半片画着地形图的丝帛,没有再回院子。她全力的往高处爬,对照着谷中的地形,直到傍晚时分方才大致将上面的地形一一对应好。
由于只有一半,被烧了半片,就只剩下一小半,能对应出来已经实属不易。按上面画的图来看,出口应该在谷中的北部,可是她一直向北走,走到最北端就是千丈崖底,根本没有找到半点出路。
更为无奈的是,那块地图在画到千丈崖的地方,便断了。
夏九九心情有些低沉,在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燕齐明明有这谷中的地形图,却要分作两半,分作两半,他却让蒋舟只送了这半张下来做什么?
暮色西沉,天渐渐的暗了下来,夏九九中午没有回过院子,自然也没有吃过饭,此时不由有些饿。转眼四顾了一番,找到几样可以明显分辨出无毒的果子,摘下来在衣服上随意擦擦,便啃了起来。
燕齐明显是知道出口在哪里的,可他不说,自己也没有办法,总不能拿刀架上他脖子上去逼他!
何况看他那副老母鸡护仔儿的样子,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未必肯说。
一边想一边啃着果子,夏九九望着天际的夕阳一点点沉了下去,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
半响,忽然,她眼睛一亮。
可是不过一瞬,也就黯淡下来。
就算要拿那条肚兜和他交换,也得先找到才行,他找了两天都没找到的东西,自己怎么可能找得到?
夏九九心情十分沮丧,想了许久,终究还是不想回院子去面对那张冷冰冰的脸。秉着碰碰运气的想法,她还是决定在山上找一找,说不定真能找到那条遗失的肚兜,凭着燕齐珍重的程度,拿来交换出去的路一定是不成问题的。
想到这里,她方才重拾信心,开始在山上仔细寻找起来。
而此时,另一端的道观里。
冬日的夜幕降临得格外早,夏九九依旧没有回来,玉儿和阳阳站在门口张望了不下十次,却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们并不知道燕齐和夏九九又发生了什么争执,一个出门不归,一个将自己锁在房里半天也不出来,晚饭已经反反复复热了许多次,饶是性子再好,也不免觉得这两个客人有些忒不像话,心中暗暗生恼。
却在这时,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燕齐阴沉着脸走了出来,看到她们俩站在院子门口,也没说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便脚下生风的走了出去。
玉儿瞪着一双秋水瞳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半天才反应过来,喃喃道:“他,这是要去找诸葛姑娘?”
阳阳望了望自家姐姐,又望了望燕齐转瞬隐在夜幕中的背影,挠了挠脑袋。
“应该是吧!”
事实上证明她们说得很对,燕齐的的确确是去找夏九九去了,关在房里生了一下午的闷气,怎么想怎么觉得想不通透。
她凭什么一口咬定他在欺她瞒她骗她?就凭半截地形图和一句话?他就这么无法让她依赖信任吗?
他想起自己五年前离开上京时,诸葛欢抓着他的袖子,那种依赖和信任的眼神,再想想如今夏九九时时处于防备和怀疑的态度,越想越是觉得恼火。
夜色下的山路比起白日来更不好走,即便燕齐对谷中地形了如指掌,也不得不放慢脚步,毕竟这里到处都是毒虫毒花毒草,若是不小心中了招恐怕连解毒都来不及,他还没有英年早逝的打算。
正往高处走,忽然,空旷的山谷中陡然响起一声清冽的狼嚎。
“嗷——呜——”
有狼?
燕齐微微愣了下,他怎么不记得谷中有狼?
下一秒,便突然想到夏九九孤身一个人,若是真的遇到狼袭,该怎么办?
思及此处,脚下更像是生了风一般,再也不敢有任何顾及和怠慢,疾步向山上赶去。
同一时间,夏九九也听到了那声让人脊背生凉的狼嚎。
她此时正扒在千丈崖底的一处十分陡峭的岩壁下,右边是茂密的一片荆棘丛,后面是悬崖,而那声狼嚎显然是从左边传来的。
身子紧紧贴着石壁,生怕一不小心便摔下去,陡然响起的狼叫让她停下了正要向荆棘丛迈进的脚步,转头向左一望,却并没有望见什么。
夜色已深,今晚有很好的明月,挂在碧空上,亮得十分皎洁。四周的情况虽然不能说看得十分清楚,但大致也能瞧个七七八八。
夏九九微微皱眉,刚才那声狼嚎很清晰,显然距离不远,怎么却没有半只狼的影子?
狼而已,前世在丛林里弹尽粮绝时,狼肉都烤来吃过,她自然不怕!
却在这时,忽然,脊背一凉,因长年在生死边缘奔走而形成的警觉登时浮上心头,灼热的气息带着熏人的臭气,喷在她的后颈上。夏九九几乎可以感觉到腥臭的唾液从伸长的舌头滴下,将她后颈上的衣服打湿。
在后面!
居然如此大意,这可如何是好?
夏九九微微闭了闭眼,手中准备好起手式,正考虑要不要先和背后虎视眈眈的狼兄问候一声,say个hello,说句诸如“如此良辰如此夜,狼兄为何伸舌头咬人也不先打个招呼?”的客套话再动手。忽然,“唰”的一声,只觉一股腥臭灼热的液体如瓢泼般扑向自己,将整个背部都染得一片滚烫。
夏九九转身,瞧了瞧自己满身的狼血,看了看正从坡上骨碌碌滚下去的狼尸,最后将目光定在阴沉着脸,手持长剑的燕齐身上。
清风送来一身狼血的腥臭味,这让夏九九十分不爽。
“半夜在外,你就不会小心点么?”
燕齐的脸色很难看,长剑上滴着血,映衬着他的样子在夜色中更加显得冷漠阴沉。
夏九九却只是冷眼瞟了他一眼,根本不愿领他的情。
“你要动手不会挑远一点的地儿吗?非得溅我一身血才舒服是不是?”
燕齐登时愣住,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后怕心惊外加对他感激涕零吗?要知道刚才那头狼几乎就要下口咬上她的脖子,若不是他及时出现,现在她还能不能站在这里都要两说,此时,她居然还嫌自己不该溅了她一身狼血?
有没有天理!
燕齐很显然忘记了夏九九不是普通女人这一点,即便她现在有伤有病有毒在身,但终究还是夏九九,别说是狼,就算是头猛虎,只要她想,都有本事将它拿下。
他定了定心神,将心中再度升起的火气压下,沉声说道:“这么晚了,你还呆在外面做什么?”
夏九九头也不回,扒着岩石向那丛荆棘丛里望了望,漫不经心的回答。
“我做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回家抱着你的老鸟儿等你那帮孙子走狗来接你啊,我现在要找出去的路,反正你也不肯告诉我,我只能自己找咯。”
她的话很明显带着很浓烈的赌气的成份,明明是去找那条红肚兜,却故意不肯承认,甚至连看也不看燕齐一眼,脚下挪着挪着就往荆棘丛的方向挪去。
身后男人的目光灼得发烫,夏九九猛道一个不好,下一秒,便忽然被人拔地扛起,扛在肩上,足尖一点,向山下飞去。
“混蛋!贱人!二百五!你他妈的放老子下来!”
夏九九被他扛在肩上,生怕一个小小心手滑就被摔下去,不由死命揪住了他背上的衣衫,口中只是骂个不停,却不敢动弹半分。
她明明是个大气冷静有涵养的佣兵头子,偏生只要一遇到这个男人就会一秒变成骂街的泼妇,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前世烧错了高香,才会遇到他。心中一发狠,对准男人的肩膀就猛的咬了下去。
身下的肌肉明显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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