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冰水这回请周观不是为了诊病,他的儿子满月,他是来请这个亲家来喝儿子的满月酒的。夏冰水前几年娶了一个小妾,一直想要儿子的夏老医生,六十得子,当然是件喜事。当夏冰水的小妾抱着儿子出来时,周观见着那小妾一时愣住了,他认出那个小妾就是自己被绑架接生的产妇。他直直地盯着那个女人。夏冰水的小妾也认出周观,匆忙间跑回后堂。
果真这一切都是夏冰水所为啊。当夏冰水笑嘻嘻来敬酒时,周观愤然拂袖而去。夏冰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周观为何生气?周观回到家里就叫来媒婆要退了夏家这门亲,弄得周勇俊大吵大闹,他和夏雅芳正热恋着呢,怎么父亲无缘无故要悔婚了。夏冰水听得媒婆这么一说,也生气了,带着管家仇林气冲冲赶到周家,要周观说个清楚。
周观虎着个脸,说:“我为什么要退婚,你自己心里很清楚。”
“我就是不清楚,才要你讲个明白。”
“惹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的那丧尽天良之事,还要我说出来吗?”
“我做什么丧尽天良之事了?你今天不给我说明白,我不放过你。”
夏冰水说到气愤处手指到周观的鼻尖上,仇林过来劝架,说两位有事好好说,这样吵来骂去不解决问题的。黄平送来一杯茶,说两位消消气,有话慢慢说。
夏冰水正说得口干舌燥,抓过黄平递来的茶杯大口喝了几口,正要说什么,突然手指着周观人往后倒去,周观一看不好,只见夏冰水已经口吐白沫动弹不得。仇林大叫,这茶中有毒,说着扑向周观,“你好歹毒的心,两家不和,你竟然要毒害夏老先生。”
周观一时也反应不过来,他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只是想着赶紧救人,他要上前察看,仇林就是拦着不让,说不能再碰夏老先生。拉扯间周观的脸上被划了一道血痕,黄平一看挥拳打向仇林,一时间乱作一团。
周观一声大喝:“现在是什么时候,救人要紧。”
大伙这才停下手来。周观一看夏冰水的症状果然是中毒,他马上让周勇俊拿来解毒的汤药让夏冰水服下,仇林还想阻止,此时闻讯而来的夏雅芳亲自喂父亲服下药去。夏冰水已经不能言语,让人抬着回家。
镇长胡循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名警察。他说这是谋杀之案一定要查个清楚。警察要拘捕周观。周勇俊说,你们有什么证据那毒是我父亲下的。警察说不管如何,夏冰水是在你家中毒倒下的,那你们家肯定是脱不了干系。
周观被警察带走了。
由于抢救及时,夏冰水没有大事。他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周观保了出来。周观并不领他的情,一定要退了这门亲事。夏冰水见周观如此,他的脾气也上来了,说退就退了。
两个大人使上了性子,苦就苦了两个孩子,周勇俊问父亲到底是为了什么?周观说这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说出来都怕脏了你的耳朵。夏雅芳却是寻死觅活要父亲找周观说个明白,夏冰水火了,我的女儿怕嫁不出去啊,我在一个月内就把女儿嫁了。仇林正好有个儿子和夏雅芳是同岁,仇林自告奋勇说就把小姐下嫁到我们家吧,正在气头上的夏冰水也就答应了。夏雅芳一听跳得老高,说这天下除了周勇俊我谁也不嫁。夏雅芳最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仇林,虽说他十几年前就来到了夏家,原来也是行医的他,现在只能给父亲打打下手。那副奴才相看了真叫人恶心。不管女儿反对,夏冰水牛脾气上来谁也没有办法。
周夏两家从亲家成了冤家。
周勇俊和父亲闹上了,说要是周观说不出个理由来,他就不认这个父亲,周观想对方心狠手辣,那个接生婆只是知道点内情他们就把她干掉了,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自己。如果儿子知道事情的真相,按着他的性子肯定不查出真凶是誓不罢休,他不是他们的对手。在没有把握之前,周观不会把事情真相告诉周勇俊。周勇俊不知道父亲的心事,热恋中的他一直想着的还是心上人。几天不见夏雅芳他就忍耐不住了。
入夜,夏家的院子异常安静。一个人影从树上跳进院里,悄悄来到夏雅芳的窗下。轻轻叩了两下窗户,夏雅芳问谁啊,外面答道,是我,周勇俊。夏雅芳忙打开窗,欣喜地,“你怎么来了?”
“我想告诉你,不管父母做什么决定,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娶。”周勇俊拉住夏雅芳的手,夏雅芳感动地只是点头,“我也是,非你不嫁。”
夏雅芳正想让周勇俊进屋,只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仇林带着人把周勇俊围住了,责问道,半夜三更你来小姐房前做什么。他一挥手,手下的棍棒没头没脑打向周勇俊。
周勇俊被他们拉到了夏冰水那里,夏冰水还在气头上,说两家既然已经断了儿女亲事,以后周勇俊要来他们家一次,他们就打他一次。周勇俊大叫,我和雅芳是相爱的,不能因为你们大人的事情,无缘无故把我们拆散了。夏冰水虎起脸说我们雅芳已经另许人家,你就死了这条心。周勇俊还想争辩什么,已经被人轰出门外。
第二天一早,两个警察来到周家,要来拘捕周勇俊。周观问什么事?警察说昨晚下半夜夏冰水家后院被烧了,因为周勇俊昨晚在夏家闹事,有重大嫌疑。周勇俊大叫,我没有放火,警察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周勇俊就走。周勇俊被往外拖去,他冲着父亲喊道,爹救我……
周观知道儿子是被人陷害了。昨晚周勇俊回到家里就被周观骂了一通,并把他锁在房里,不许他以后再见夏雅芳。所以周观可以保证昨晚儿子不可能再去夏家。周观知道这是对手的另一个计谋,其实他们还是冲着周观而来。周观早年丧妻,带大儿子不容易,他想了半天,还是来到了夏冰水那儿,他表态说,他可以不在此行医,只求对方放过他儿子。
夏冰水愣愣瞧着周观,说他没有这意思。周观冷冷问那什么意思?
“你一定是误会我了……”夏冰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周观用手阻止住了,“你说用什么可以换回我家儿子?”
“看来你是认定我害了你儿子。”夏冰水叹了口气,“如果真不是你儿子放火,那你要相信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假如真是你儿子纵火,那也应该由法律来制裁,那我也帮不了忙。”
周观从一个小皮箱里拿出几张发黄的药方,放在夏冰水面前,说:“这是我家祖传的秘方,医治好不少病家。现在为了救儿子,我把药方给你,你把儿子还我。就算是个交易吧。”
夏冰水看着秘方正欲说什么,周观已经扬长而去。
晚上,浑身是血的周勇俊回到了家里。见着父亲周勇俊放声大哭,从来不流泪的周观也是热泪盈眶。一旁的黄平气得直咬牙,说:“先生,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们找夏家报仇去。”
周观眼睛一瞪,说:“报什么仇?!我们和夏家的事情至此结束,明天我们就离开桃花镇。”
“我们不能就这样罢休了,少爷你说对吧?”黄平拉起周勇俊,想周勇俊也不肯就此了结。周勇俊瞧着父亲,周观果断挥手,“车子我已经雇好,明天天亮就上路。”
黄平说他们好不容易在桃花镇打开局面就这样走了可惜了。他说他不愿意放弃医馆。周观说他已经答应夏冰水不在此行医了,他说到就做到。黄平想了下说:“先生,要不这样:这医馆由我来接手,你可以先到外面去避一避。等风头过去了,你再回来。”
周观没想着黄平说这话来,他瞧着黄平不语。
“先生,我这可是为了你好……”黄平求助地瞧着周勇俊。周勇俊支撑起身体,对父亲说;“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让师兄留下守着这个诊所吧。”
周观沉吟一会,点头说:“好吧,你也可以独立出诊了。这医馆就由你自己撑起来吧,不管以后是好是坏,我不会再来这个是非之地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周观和周勇俊坐上马车就出发了。马车出了桃花镇没多久,朦胧之中,周观发现前方有几个人影晃动,前面几人拦住了车子。周观掀开车帘子,几个人肩上扛着火药铳,一脸凶相,一副水匪打扮。这一带离太湖很近,时常有水匪从湖上过来。周观知道碰上了麻烦。这些人二话不说,押上周观和周勇俊就走。他们被带到一个大厅堂,一个脸上有疤痕的男子问周观,“你就是桃花镇上那个医生周观?”
“是的。”周观镇静了下说:“看来你们找的是我,和我儿子没有关系,你们能不能放了我儿子……”
疤痕男子哈哈大笑,“周医生,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一个做医生的,又不是富家官家,我绑你做什么,你应该清楚。”
“是有人雇佣了你……”周观打了个激灵。疤痕男子又是一声大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吩咐手下,好酒好肉待着周医生,明日送他们父子上路。
周观和周勇俊被关进了一间柴房,周勇俊百思不得其解,问父亲谁和他们有这么大的仇要害他们。周观抚摸着儿子的头,看来这次他们父子在劫难逃了。他把先前如何遭遇绑架为夏冰水小妾接生儿子的事情告诉了周勇俊。周勇俊一听就跳了起来,大骂夏冰水蛇蝎心肠。周观咬得牙齿咯咯响,说他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很快周勇俊冷静下来了,他是个有脑子的人,他想了想说那个产妇是夏冰水的小妾也不能说明这事就是夏冰水所为。
“不是他还会是谁?你看他成天笑嘻嘻的模样,那就是个‘笑面虎’。刚才那个山大王也不是承认了是受人雇佣要加害我们的吗?”周观的气不顺,周勇俊说:“爸,我们要把这事情搞清楚。”
周观又是一声长叹,“明天就要上断头台了,就是搞清楚是谁干的,那又有什么用呢?”
父子俩一夜无话,各自想着心事。第二天柴房门打开,疤痕男子走了进来,拉过一只凳子坐了下来,上下打量着周观,慢慢开口了,“周医生,你看看我有什么病,说对了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说错了那我送你父子俩上路。”
周观看了眼疤痕男子,抬起了手,疤痕男子急忙让周观搭上了脉。许久才开口,“你脑袋里有一块弹片,时常会闹头痛,厉害的时候人事不省,对不对?”
“神了。这块弹片是我当兵时落下的。本来一年半年痛一次,现在是每月都要发一回,痛的时候我连死的心都有。你说对了。”疤痕男子让人搬过一把椅子,让周观坐下,然后说:“那你说说这病能治吗?”
周观摇了摇头。疤痕男子急得跳起来,一把抓住周观胸前衣领,“他妈的,你治好我病,我放你父子俩,一命换两命你都不肯治。”
“不是我不肯治是你这病难治,除非……”周观的话没说完,疤痕男子急忙说:“除非什么……”
“除非打开你的脑壳,把里面弹片取出来。”那时的人对西医还不了解,打开脑壳人还能活吗?在场所有的人听到这话,都一下拿出了刀枪对着周观。周观缓缓道:“我知道这风险很大,如果失败,不仅赔上我们父子俩的命,还得搭上你的命。你敢吗?”
屋里一下死一样静寂。疤痕男子突然放声大笑,“这病折磨得我苦呀,今天终于有人说能治我病。好,周医生,你敬重你,我愿意让你给我治病。”
周观深深一揖,“谢谢你的信任,不管结果如何我一定尽力。俊儿,你做我助手。”
周观吩咐烧一桶开水,然后指挥喽啰做这做那,疤痕男子躺在长桌上,闭上了眼睛。周观和周勇俊走向了长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