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狄坤就来到市场门口,确实,市场门口除了卖衣服鞋子的两口子,没有其他摊子。狄坤没有直接去问,因为没有城管局的批准,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摆。问题还在城管局。狄坤压制着火气,来到城管局,他知道局长办在三楼,直奔局长办公室。
局长吴昭见来者不善,还是有些心悸,他不知道狄坤是干啥的,以为又是那女子的家属。女子及其家属,已经提出了很多无理要求,都基本被迫答应。吴昭不说啥,很客气地递烟,倒茶。狄坤见局长这么客气,火气消了不少,话语也降温了。
“局长,我叫狄坤,是徐少芬的儿子,徐少芬就是之前一直在市场门口炸洋芋烤红薯的那人。”
“哦,我想起来了,你妈跟我们讲过,说家里就她带着你,娘俩,没啥经济来源,靠摆摊子,所以我们就一直没收她的占道经营费,让她在市场门口卖。”吴昭说完,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或许就是因为现在这个摊位又批给了别人。
狄坤心底涌起了一股暖流,局长原来也很有人情味啊,他们在用另一种方式帮助母亲。现在这个摊位让给了别人,狄坤想兴师问罪,可又开不了口。看着狄坤欲言又止,吴昭明白了。
“狄坤兄弟,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来的目的,你是不是想问为啥这个摊子批给那两口子了?为啥别人都不能在市场门口,他两口子就能?对不对?”
“局长,不瞒你说,我真有这疑问。”
“我正为这事闹心呢,就你刚才一进来,我还以为是那女子的家属呢。”吴昭笑了笑,又接着说:“说来话长,事情发生在去年了……”
“这个事情我知道啊,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差点跟那男的干起来了。你们这事,最后咋解决?”
“女子家属说我们肇事逃逸,交警部门也认可了这种说法,建议我们私了。实际上她没受伤,赖着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我们付了医药费,她还要求付后续医疗费营养费,开口就十多万,我们不答应就不私了。”
“不私了就打官司嘛。”狄坤顿时回忆起,那女子是故意用脚去垫车后轮,他当时用手机摄像,这一幕正好被拍摄下来。
“唉,兄弟啊,这官司不好打,如果你经常上网,就知道城管的负面影响有多大,一旦信息扩大,都指责我们在暴力执法,再说,当时我们确实是碾压了人家的脚背,我们的驾驶员又开着车走了。”
“那私了怎么了?”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他们提出了很多无理要求,比如公开道歉,要处理驾驶员,要赔偿生意损失,等等,最后,非要我们允许他们在市场门口摆摊,我们实在没法,只能暂时批了。”
狄坤一时无语,这说不过去啊,既然你们要清理整顿,市场门口不能摆就不能摆,不能拿原则作交易吧。狄坤想说,又觉得不好开口。双方沉默了几秒钟,狄坤很想拿出自己拍摄的视频,又有些不想节外生枝,确切地说,这不关自己的鸟事。
气氛有些尴尬,吴昭突然想起,应该转移一下话题,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有些懂理,或许用情感就能感化。
“兄弟在哪个单位上班?”
狄坤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单位,闲在家呢。”
“兄弟当过兵吧?”
“是啊,武警,去年刚退伍。”
“我就说了,看着就有咱当兵人的气质。”
“局长也当过兵?”
“我退伍十多年了,在二炮。”
“哦,那我是新兵蛋子。”
“哈哈,小鬼儿,在哪当?”
“大西北。”
两人这一谈,竟把话题扯在了一起,当兵的苦乐,部队上的种种现象,十多年前与十多年后的变化,等等,一谈就谈了很多,很投缘。最后,谈到在地方工作,狄坤说,自己退伍后,干啥工作都觉得很郁闷,很枯燥。
吴昭也谈起了城管工作,很多人不理解,与商贩的矛盾经常被激化,干城管工作,就像坐在炸药包上一样,随时有可能爆炸。更难的还有违法建筑的拆除,老百姓买个地基不容易,建盖更不容易,可很多又是非法买卖,非法建盖,不拆除吧,是违法不究,拆除吧,老百姓半生的积蓄就毁于一旦。
狄坤说:“我站在一个老百姓的角度来看,首先我不想违法,但是有时我并不知道我是否违法,我们那条街就有一户,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等建盖好了,才接到你们通知,说是违法建筑,他肯定想不通。我也跟我母亲摆过摊子,说实话,谁不愿意去市场里摆固定的摊位,但市场里的摊位太贵,你们允许摆的地段又没有人流。我觉得,城管跟老百姓的矛盾,应该要从根本上解决。”
“兄弟看问题看得准啊,分析得很有道理。”
“哪里,一点粗浅的见解。”
“哪你对去年我们发生的这事怎么看?”
“这个咋说呢,我认为你们的做法是对的,要是你们不管,肯定不行,这两口子,纯粹就是蛮狠不讲理,你们采取强制措施是对的,就方法上还有疏漏。”
在吴昭的追问下,狄坤谈了很多自己的想法,他的很多思路很新颖,引起了吴昭的共鸣,也让吴昭很敬佩。他觉得,要是自己的队伍里有这样的一个队员,那工作效率会提高不少,工作效果会很明显,工作矛盾也会锐减,他已打心底喜欢上这个小伙子。
“兄弟,既然当兵回到地方,家里只有母亲一人,恕我直言,你应该找个事情做,不能闲着让母亲养家,倒了咱当兵人的形象。”
“我也很急,现在找个像样的工作,难啊,实在不行,只有去沿海打工。”
“打工不是长远之计,再说家里就母亲一人,也不放心啊。”
狄坤点点头,认可吴昭的说法,可自己何尝没这想法。狄坤又没话了,他不知道怎么聊,工作是他的软肋,再怎么会讲,得看事实啊。
两人又沉默了几秒,吴昭还是忍不住了,他本想让狄坤自己说,但狄坤怎么会说呢。
“兄弟,要不来干协管吧,钱是少点,离家近,当然,也讨人恨,咱是当兵人,应该承受得了这份压力。”
狄坤一阵窃喜,局长竟然看上自己了。干城管,自己从来没想过,但要是能有这份工作,也算体面吧。这事不能急,着实需要斟酌。
“我想想吧,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于是两人相互留了电话,又聊了些话题。狄坤回到家,母亲急着问事情办得咋样,狄坤只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母亲解释,对想去当城管的事,只字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