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死后若是用浸了雄鸡血的木锲钉进心脏就等于是钉进了魂魄的心脏,又加之用白布裹身禁锢了灵魂,并且又用到竖葬和做了三场永不超生咒,那么大夫人的灵魂不等到幽冥界报到就已经灰飞烟灭了。也就是无论是凡间还是幽冥界都查无此人了。
莲忆不禁为死去的大夫人心生怜悯,既然大夫人已经灰飞烟灭,那再过多了解大夫人的情况也没什么用处了,她对朱老员外道:“至于邪祟到底是何来历我自会查清楚的,天色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不知何时天上弥漫的黑云笼罩了弯弯的月亮,让原本就漆黑的夜更加暗了几分,小厮在前头挑着灯笼给莲忆照路,冷风吹的灯笼中烛火摇摇欲灭。回到竹苑后莲忆了无睡意,从黄金袋中拿出了六界通史细细的看了起来。
外面传来了更鼓声,已经三更了,莲忆放下书本抻了个懒腰吹灭了烛火向床榻走去,这是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大风吹得门扇“咯咯吱吱”的响,听在耳中颇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莲忆从桌子上随手拿了一块砚台顶严实了不停晃动的窗户,然后返身回到床榻上和衣躺下。
莲忆知道朱府的邪祟一定不会对自己的到来熟视无睹,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就想看看这个邪祟接下来会做什么,不多时狂风大作,原本用砚台顶严实的窗户“啪”的一声被风刮开,窗纸也破裂了,风吹得窗纸发出“呜呜咽咽”如泣如诉般的声音,随后关得严实的房门也“咵”的一声被大风吹开了。
莲忆躺在床榻上依旧没有行动,借着毛月亮微弱的光亮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小人一点一点的飘进了房中,他瘦弱的身体裹在肥大的白衣中,瘦削的面庞惨白如纸,眼睛的部位是两个黑漆漆的孔洞,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可是这样一双泛着阴冷黑气的孔洞只会让人觉得阴森恐怖。
好在莲忆也是闯过幽冥界的妖,曾经那些恐怖的经历历练出了莲忆的胆量,所以看见这个小鬼后心里除了有些毛毛的感觉,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大风依旧刮得房门窗扇剧烈摇摆,小鬼在飘近莲忆后缓缓抬起双手,从宽大的白袍袖中露出了尖尖的指甲,乌黑的指甲如匕首般锋利,泛着森冷的光。
莲忆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浑天棍,就在小鬼那双长着长长指甲的手触及到莲忆的脖颈处时,莲忆一个翻身躲开了去并握紧浑天棍猛的打向了那双长着长长指甲的手腕,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小鬼“倏”的迅速从窗口跳了出去逃走了。
等莲忆追出去时早就不见了那小鬼的踪影,搜寻了半天没有任何收获后莲忆回到了房间内关好门窗就上床睡觉了。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第二天莲忆起床洗漱,用罢早饭后闲庭信步在竹苑的小花园中,临近后花园时莲忆听见里面传来“吱吱咯咯”的声音,莲忆悄声走近声音发出的方向,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坐在秋千上在丫鬟的推送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
那个女子那般羸弱的样子真担心一阵大风刮来就会将她刮上了天,让人心里禁不住为她捏把汗。面色如纸般苍白,让莲忆不禁想起了昨天夜里的那个小鬼,只有眼神中透露出的凄婉和哀怨让人觉得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的眼神中为何会透露出那样浓厚的凄婉哀怨的情绪呢?
也许她是朱老员外的某个小妾,想到这里莲忆就打算转身离开后花园,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了那个女子的虚弱的声音:“仙人请留步!”
那个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莲忆的面前委身施礼,莲忆也匆匆回了一礼。那女子抬起瘦削的脸蛋看着莲忆道:“仙人可是昨天夜里住进府里的仙踪派的仙人吧?”
都口口声声叫仙人了那还有什么好印证的,莲忆点点头,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那女子盈盈道:“我叫萍芝,是朱家的大女儿!”
莲忆了然的点点头,这个叫萍芝的就是大夫人的那个病秧子女儿啊!
“仙人可否赏脸去凉亭中小坐片刻?”萍芝问道。
两人来到后花园中的凉亭中坐下,初春的早上天气还很冷,好在今天早上阳光明媚,晒得人暖洋洋的。萍芝也许出于礼貌坐在了北面阴冷的地方,莲忆就只好坐在了南面的石凳上,暖融融的太阳正好照射在莲忆的后背上,舒服惬意至极。
等到丫鬟斟好茶水后,萍芝叹息一声悠悠道:“这个小凉亭是我母亲生前夏天常来乘凉的地方,那时的我还小,母亲就怀抱着我坐在凉亭中,她喝茶,我喝蜜糖水。她做女红时我就将针头线脑弄的一团糟,那时母亲也只是对我无奈的笑笑然后耐心的一点点将系成疙瘩的丝线解开。
等我再大些时,母亲就将我抱在怀里教我识字临帖,当我将写的歪歪扭扭不明所以的字邀功似的给她看时,她总是对我温和的笑笑摸摸我的头,然后再耐心的教我一笔一划的写。
我母亲修剪花枝时我就在她身后将她剪下的枝叶扬的满园都是,我母亲将修剪下的花朵别在我的头上,我也同样将那些修剪下的花花叶叶都别在母亲的头上,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五岁之前我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这个小小的花园更是承载了我童年时最多的欢乐。与外人而言也许那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与我而言那是莫大的幸福和快乐。”
明明是美好的回忆,莲忆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深深的哀伤的意味。莲忆从记事起就没有双亲的陪伴,不知道有一个母亲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是听了萍芝的这番话她觉得有一个母亲应该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了。
萍芝继续说道:“也许你从没有感受过幸福和快乐戛然而止的痛苦,看见深爱你的母亲被人用巨石活活碾压死,然后那些人将染着鸡血的木锲钉入心脏,眼睁睁的看着她一点一点痛苦的死去却无能为力。只有在多少个午夜被那个同样的噩梦惊醒,一次次的体会着那种窒息的痛苦。”说完这些萍芝捂着脸抽泣起来。
莲忆听了萍芝的诉说心里也跟着一阵难过,可是她不知如何去安慰她,莲忆不禁庆幸自己记事起就没有双亲,也就从没有体会过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
莲忆无声的拍了拍萍芝的后背以示安慰,半天后萍芝这才缓和了情绪,擦干了眼泪勉强道:“让仙人见笑了,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心情就哭了起来。”
莲忆柔和的笑笑道:“我明白,虽然我没有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可是我能体会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萍芝站起身道:“有些痛苦说出来心里反而就不那么痛了,今天是我心情最好的一天!谢谢仙人,我就不打扰仙人了,告辞!”话落萍芝向莲忆略施一礼离开了。
莲忆独自坐在凉亭中喝着杯中的茶水,过了半晌这才离去。她想去整个朱府各处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华清县第一富户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莲忆在朱府中转悠了大半天还没有将整个府邸走完,在走到一座相当奢华气派的房子前时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走来,莲忆认出这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昨晚见到的去勾栏院过夜的朱家大公子,朱家大公子也同时发现了莲忆,带着那两个小厮径直朝莲忆走来,一路走来时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莲忆。
莲忆有些恼怒的看着朱家大公子,朱家大公子在走到莲忆面前后细细的端详着莲忆口中啧啧称叹道:“啧啧啧,好,真好!这张完美无瑕的面容简直到了雌雄莫辨的境界,这才是美人的最高境界!亦阴亦阳柔中带刚,美艳中又不失清俊,玉树临风中透着柔若无骨的娇柔!好,好!”
莲忆正待要发作时萍芝在丫鬟的搀扶下向这边走来,眼见着朱家大公子就要拿着折扇挑起莲忆的下巴,萍芝大喝一声道:“子瀚不得无礼!”话落紧走几步来到了朱子瀚跟前道:“这位是父亲请的仙踪派的仙人,子瀚莫要对仙人言语粗俗!”
朱子瀚再是色胆包天对仙踪派的仙人也不敢不敬,面色讪讪垂首道:“仙人勿怪,是我一时迷了心窍唐突了仙人!”
就在莲忆和萍芝走出很远后,莲忆听见朱子瀚低声骂道:“大早上就遇见这个阴女真是晦气!”
在人间称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为阴女,阴女一直以来被认为阴气重,并且不利于家里的女眷,成家后还会克夫,所以就被认为是不祥之人。朱子瀚说的阴女显然就是萍芝,莲忆对于这些民间的传说并不是太认真,毕竟阴女不详这样的说法太缺乏依据。
莲忆刚想要跟萍芝道别,萍芝道:“仙人若不嫌弃来我屋中喝杯茶吧!”
萍芝说出这句话莲忆若是拒绝的话就有了嫌弃她的意思,莲忆跟着萍芝来到了她的闺房内。萍芝的闺房布置跟莲忆住的竹苑相差无几,莲忆心下疑惑道:保留着竹苑的布局就说明萍芝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很怀念,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就住在竹苑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