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很普通,所以速度也很普通,但是它却可以让李观音欣赏到那并不普通的风景。
由西川山脉向东,会途经荒原、戈壁、沙丘、草原、林海,以及四座关城,很多座郡城、县城,才能到达大炎帝国的首都,炎京。
以前李观音来去匆匆,纵然在世间的上空飞过几圈,但他也没有仔细看过世间的风景,因为,他要急着去修行。
以前觉得,世间里的普通动物与普通风景,哪里会有南海仙地或者东海仙地的不普通灵兽与不普通浮屿仙峰好看,但现在不会那样觉得了,因为现在觉得,都好看,都不普通。
经过荒原,李观音已经欣赏到夕阳下在风中飞扬的芒草是多么壮观,经过戈壁,李观音已经发现长蛇在黑夜下的戈壁滩寻找食物的身影是多么孤苦。
他不认为蛇类是冷血的,他认为蛇类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温血动物一样,曾经都是普通的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但是由于时间的多变,现实的不公,它们成为了冷血动物。
它们,哪怕被温血动物逼的走投无路,也不想再与温血动物为伍。
即便孤苦伶仃,形影单只,它们也是那样优雅、高贵的活着,难道不是吗?
还没经过沙丘,李观音已经盼望着自己能看到一群房子大小的巨象因为午夜的潮湿,而向天地兴奋谢礼鸣鼻的一幕,那肯定会是震撼人心的一幕。
午夜里,天地潮湿,本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是对于作为温血动物的巨象来说,这潮湿滋润了它们那死树皮一般的皱巴皮肤,延长了它们的生命,所以,它们需要用自己的方式向整个天地谢礼。
这是一种感恩的力量,这也是一种受惯天地虐待的奴隶力量。
那虽然是一种谢礼,但同时也是一种悲呼。
还没经过草原,李观音已经盼望着看到狼群在凌晨时分偷袭狮群的样子是多么凶残。
还没经过林海,李观音已经盼望着看到棕熊们那凝视自己的小眼神。
还没经过关城,李观音已经盼望着看到那守在关城之上的士兵,为何会那样执着的守护关城。
还没经过郡城,李观音已经盼望着看到远方的陈鱼鱼,他想知道,她现在究竟在干嘛,身边会不会已经多出好几个除了自己之外,要对她图谋不轨的其他男人了呢?
又见夕阳,自离开湖畔之日算起,这已是第三次见到夕阳,红光洒耀,它依然是那么的美丽妖娆。
李观音还未走出戈壁,此时正坐在一座土丘上,向远方那几棵彼此之间距离极远的枯木眺望,顺便将枯树身后的昏黄夕阳收入眼中。
旁边,青笛正手握一本千字文,晦涩而疲软的阅读着上面每一个字,时不时还将千字文托在李观音的眼前,问他,“少爷,这个字念什么……”
而每当这时,李观音都会闭起眼睛,养神……他甚至开始怀疑,青笛的脑子是不是一撮一撮的,根本连不起来,三年了,她连千字文都没有背诵下来,真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装的,还是装的,如果是真的,她肯定不是人类。
正常的人类中,没有这样的耻辱。
恰在青笛要将千字文打在李观音的手臂上,提醒他告诉自己里面的某个字念什么时,远处洒耀在大地上的红光里,忽然又出现一道红!
不过,这道红并非是光,而是一名女子!
她赤着一双不染尘埃的白足!
她无疑是苏渔矶。
她在玉邙山苦苦寻找了两天,终于在那片枯竭的湖畔上看到了两双脚印,然后紧随这两双脚印,又在荒原上看到一堆篝火与四只马蹄印,于是,她从荒原,追来了戈壁滩,发现了眼下这两个让她怀疑是真正盗取定阴珠的可恶家伙!
此时,她正悬浮在天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观音与青笛,恍若俯视人间的魔女!
李观音已经注意到有双冷厉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于是抬起头,看向苏渔矶,而看到她那绝色的容颜与一袭特别的装扮时,愣了一下。
顺着李观音的目光看去,青笛惊呆了,颜如玉,足似莲,怎么会那么美!
“金丹阶中期,准备跑。”
李观音将目光默默收回,轻声提醒了青笛一句,然后牵起她的小手急匆匆向马儿走去,如一个胆小怕事的书生。
“站住!”
可是还未等青梅愕然的回应李观音,还未等主仆二人走到马儿跟前,一阵好听但却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主人无疑是天空中的苏渔矶。
李观音扭头,眼光奇怪的看向苏渔矶,似在问,我们为什么要站住?
然而便在此时,青笛望着苏渔矶瑟瑟发抖的说了一句:“我和少爷只是来春游的!”
“……”
李观音与苏渔矶同时看向青笛,前者眼光复杂,后者眼光冰冷。
问题现在是冬天啊。
“我和少爷是来冬冬冬冬,冬游的!”
青笛立即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结巴道。
遗憾的是,为时已晚!
“交出定阴珠,饶你两个不死!”
苏渔矶已落于地上,不带一丝情感的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李观音与青笛二人。
同时,她的两侧突然出现一双泛着银光的月形刀刃,然后在她用意念的催动下,这一双银光月形刀刃骤然出现在李观音与青笛的身前,意欲明显,她所言非虚。
“水煞银雷刀?”
青笛已吓傻,而李观音却面不改色的看着面前这双银光月形刀刃,并且心里还念念道:
“这不是南海仙门水月宗的法宝吗,怎么会落在眼前这个红衣女子的手中,难道她是水月宗的人?不对啊,据说水月宗不是早在二十年前便因海底矿脉一事被元极宗灭了吗,怎么世间还会有残存的水月宗弟子?”
想到此处,李观音打算不动声色,说道:“姑娘定然是认错人了吧,什么定阴珠,我们真不知道那是什么,难道是姑娘的心爱之物?”言下之意其实是,定阴珠又不是你的,谁先盗取就是谁的啊。
苏渔矶冷哼一声,将水煞银雷刀又靠近了李观音一段距离,威胁道:“贼厮,休要装糊涂,本座由湖畔追你到此,难道还有假?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快快交出定阴珠,不然的话,你的性命便不会再存于人间!”
李观音张开自己的手臂,说道:“不信你可以搜啊。”他完全不理会水煞银雷刀已随时可以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因为他知道,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只是理论上可以讲通的事情,而实际上,自己有白骨生肌之能,而且力量比她大,还怕她个球。
“哼!”苏渔矶立刻变脸道:“等你成为一具尸体,本座搜你身也不迟!”
说着,她瞬间将水煞银雷刀向李观音的脖颈割去。
然而这时,李观音一手一把刀,完全接住并抓住了一双水煞银雷刀,紧接着,他眼光里带着些同情之意的看着苏渔矶,摇摇头道:“真不知道是谁给了你那么大的自信,让你可以秒杀我。”
听这话,苏渔矶大惊失色,因为她意念具动,却怎么也挥使不了自己的水煞银雷刀,只见那水煞银雷刀竟被对方生生的抓着,他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不过,她并没有灰心,她的一双水煞银雷刀暗含雷电法则,只要用特殊的咒念使其如银蛇般舞动、相互交错,擦出的电弧足以把眼前这个不明来历却力量大的出奇的人电成焦炭!
这样想着,苏渔矶立即动念心意,催动水煞银雷刀里暗含的雷电法则,可是……她这边的信号好像还没过去,李观音手里的水煞银雷刀就已经没了!
好像……
好像是被烧没的,是被两团黑色的火焰烧没的。
“怎么,还想电我啊,可惜,你还不够格。”李观音笑吟吟的看着苏渔矶说道。
“冥火!”苏渔矶的声音变得颤抖起来,她好像发现了一只可以瞬间秒杀自己性命的怪物。
“不错,你有点见识。”
李观音笑着点了点头,同时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心里竟然连一丝灰烬都没有留下,水煞银雷刀的质量可真脆,然后说道:“不过我也知道你使得这是什么,水煞银雷刀,水月宗的东西,你身上那件红色的宝衣,好像也是水月宗的,嘶……水月宗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没了吗?”
这让李观音百思不得其解,对方到底什么身份。
苏渔矶听到这些话,好像被触到了逆鳞,一张绝美的容颜瞬间变得扭曲起来,怒视着李观音喝道:“那时候你这贼厮还没出生,怎么会知道!”
李观音笑道:“你怎么知道那时候我还没出生,我看上去有那么小吗?”
苏渔矶沉默了片刻,冷声说道:“你就是元极宗的李观音对不对!”
李观音眉毛一挑,奇怪道:“你怎么会知道?”
苏渔矶现在都有哭的心,竟然真被自己猜到了,完了,这次肯定死了,他是谁不行,居然是那个斩过三万颗魔宗弟子头颅的煞星!
苏渔矶又沉默了片刻,不过气势相对弱了许多,然后强打着自己的气场冷冷说道:“冥火为阴风所化,而能克制阴风的,世间除了定阴珠还能有什么?而传闻被阴风侵体的,除了李观音还有谁!”
说到这里,苏渔矶又奇怪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李观音笑道:“明知故问,这不是有了定阴珠,就活下来了么?之前,真是差点死了啊。”
苏渔矶突然冷冷道:“你已被元极宗逐出山门了对不对?!”
李观音一愣,解释道:“是我自愿退出的,我离开的时候说过,我要另寻机缘医治自己的身子,而且……元极宗也同意了。而我的机缘,现在也找到了。”
苏渔矶觉得李观音人不错,自己要杀他,他还和自己聊天,于是气场又回来不少,冷冷道:“你这样说,是在刻意照顾你自己的面子吧?真是可笑,被元极宗唾弃了便是被元极宗唾弃了,还为自己寻找那么多理由!”
“水月宗被元极宗所灭,所以你憎恨元极宗,想要挑拨离间,所以,我现在懒得与你解释。”李观音一摊手,耸了耸肩道:“回归正题,你既然想杀我,那么说吧,你想活还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