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苓无语,摇摇头继续赶路,却见面具男一指前方一个还未打烊的酒肆,朗声道:“既然心情不好,何不借酒浇愁?”
苏苓瞥了他一眼:“酒肉是穿肠毒药,明知道借酒浇愁愁更愁,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何况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面具男上前不由分说拉着她就朝着酒肆而去,边走还边说:“高兴的时候喝酒最是痛快不过,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回到苏府,何不洒脱一回?”
这两句话说道苏苓心坎里了,索性也不挣扎,和面具男一起来到酒肆寻了个位置坐下。
好酒好菜上来,两人推杯换盏,才发现彼此都是海量。
安静祥和的夜晚,面前一个知分寸懂事理不打听别人私事的面具男,只是静静地陪着她,苏苓淡淡一笑,轻抿一口酒,看着面具男:“你相信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情吗?”
或许是觉得面具男太像现代的男闺蜜,苏苓不由得脱口而出,也着实感兴趣他的回答。
面具男盯着苏苓沉思半晌,终于开口:“你这个问题一点都不绝对。”
苏苓浅笑:“何以见得?”
面具男放下酒杯,从眼睛里看出他对这个问题很认真:“情感这个东西是由很多东西促成的,你一开始认定的情意,或许会随着时间、事件而改变,而你之前已经设定好的两人的关系,致使无论发生什么事,总会潜意识让你朝着自己设定的方向去想,但或许事实已经偏离了那个方向,你的心已经做出选择只是你并未发现呢?所以说,总有很多缘分因此而错过。”
苏苓愣愣的听着,忽然间为他鼓掌,有些惺惺相惜:“你总结的很到位嘛,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没有你说的这般好。”
面具男眉眼弯弯:“我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
苏苓倒是好奇了:“如此说来,好像你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事情一样,不然也不会这么深刻吧?”
这句话问得就有些深入了,面具男好整以暇地看着苏苓,调侃道:“你是想要打听我的过去吗?”
苏苓自觉口误,摆摆手,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否认道:“萍水相逢而已,不过就是随口问问。”
面具男没有应承她的话,反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要问你。”
苏苓闷头又是一口酒:“你是不是好奇苏家三小姐的变化?”
但凡是天子脚下,谁不知道苏府三小姐的痴傻,眼前这个男人肯定也不例外。
面具男笑着摇头:“上天垂怜,让你美色与智慧双全,我觉得理所当然……”
“否则,就白白瞎了这一副好皮囊。”等面具男说完,苏苓承接了他下面的话。面具男一愣,没想到和苏苓的观点不谋而合,点点头,举杯敬酒:“别见怪,只是个人偏见。”
苏苓毫不含糊,碰杯一饮而尽,摇头耸肩:“见怪不怪,我也是这么想的,索性来人世走一遭,难得清醒,倒不如痛痛快快的活。”
“这也是我好奇的一点。”面具男抓住苏苓的话,问道,“往往高官之中,官宦子弟中风流纨绔的不少,可大家闺秀中像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苏苓不以为然,反问:“那你觉得如何?”
面具男浅笑,认真看着苏苓:“我觉得,反倒是比那些大家闺秀要活的真实和痛快,逍遥自在,这也正是你要的生活吧?”
苏苓点头:“想不到,你还蛮了解我的。”
“不是了解,而是我和你向往的生活是一样的。”
苏苓嗤笑,微红的脸如一朵绽放在暗夜的昙花,她指着面具男:“你别告诉我你之所以戴面具,是因为现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而摘下面具之后,你反倒是戴上了生活中的‘面具’而活,那一定很痛苦。”
面具男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讶,苏苓说他了解她,现在看来,她才是真正了解他的人。
只听苏苓又说道:“生活中,我们本来就戴着不同的面具,且因人而异,有人的地方就有面具,真正的逍遥快活,是不存在的。”
这话听着有些哀伤,却是事实。
面具男拿掉苏苓手中的酒杯,劝说:“还是少喝点吧,待会儿回到苏府,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事情呢。”
面具男一句话倒是提醒了苏苓,苏苓拍了拍微红的脸,直起身子,对面具男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本来我不赞同喝酒的,没想到反倒是喝的最多的人是我。”
面具男很是体贴地向小二要了一壶茶水,为苏苓斟满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声音温柔:“不碍事,心里有事,憋着反而不好。”
苏苓本来执起杯子的手顿住了,看向面具男:“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你又看出来了!”
面具男弯起眼睛,明明是笑,可却带了丝苦涩:“打架痛快一时,哪里能解决真正的问题。”
面具男指的是刚刚苏苓内心的郁结。
这种被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苏苓非常不喜欢,脸上露出颇为不悦的神情,仰头喝完杯中的茶水,闷闷地说道:“你一向都是这样直言快语吗?”
听出苏苓话语中的责备之意,面具男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更深入地探究了一句:“我是看见你从皇子马车上下来的,莫不是三皇子炎夜麟惹到你了?”
这样直言相问,苏苓没有躲闪的余地,讥讽他道:“本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探究我的私事,说到底,你是闲的无聊,所以拿我寻开心吗?”
面具男没有生气,语气中满是认真,盯着苏苓的眼睛:“我是不是拿你寻开心,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苏苓恨恨地看他一眼:“你和炎夜麟一样讨厌!”
终于还是谈到了三皇子,面具男似乎对这话题极为感兴趣,禁不住又问了一句:“据我所知,三皇子虽然身体上有残缺,可为人心地善良,不喜与人争夺,老实本分,倒也不是个会惹到你的人。”
苏苓借着酒劲,曲解了他的意思,指着自己:“你的意思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喽。”
面具男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太相信以三皇子的为人,会惹到你。况且……”面具男顿了顿,似乎在注意措辞,望着苏苓继续说道,“他是你不久即将嫁给的人。”
苏苓“哼”了一声,看着面具男:“如果我说,就是因为他的为人惹到我,你怎么看?”见面具男露出意料之中诧异的目光,苏苓一只手抵住脑袋,另一只手叩在桌子上有节奏的一敲一顿,望着某处,悠悠说道:“三皇子身体残缺,可他毕竟也是皇室子嗣,该有的地位和荣誉一样不会少,若非他自己总是放低自己,卑贱地去迎合他人,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总是任人欺凌。”
面具男听着苏苓发牢骚,没有说话,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男人,嫁给他还要我来保护他,说出来都觉得可笑。更可笑的是,他似乎很享受被他人侮辱,不仅不反抗,更是装傻充愣。”
面具男忽然说了一句:“你看,你也说他是装傻充愣。或许,他是因为其他原因,所以才不得已这样做呢?”
“不得已甘愿被他人欺辱?”苏苓略微有些激动,撑着脑袋的手放了下来,坐直身子看着面具男,“这样牵强的理由你也说得出口,你倒不如直接说他是明哲保身,更具有说服力。”
面对苏苓的质疑,面具男没有说话。
一时间,饭桌上,两人相对沉默。
苏苓也觉察到自己情绪的失控,对炎夜麟过分的气愤和担忧,另一方面,她对自己刚刚那般言辞激烈地对面具男说话有些歉疚。毕竟,惹到她的不是他,她却好似把所有的牢骚都撒到了面具男的身上,害得他心情也跟着低落下去。
只是不晓得他的低落是因为三皇子的事情,还是因为苏苓刚刚对他激烈的情绪导致。
“时间不早了,你赶快回家吧。”面具男结账之后,起身伸手去扶苏苓。
苏苓望着面具男伸过来的手,有瞬间的犹豫,醒过味儿来又嘲笑自己,一定是在这个时代待的太久,贞操观念被渲染的太过分了。晃了晃脑袋,揉了揉太阳穴,抬起胳膊任由面具男搀扶起自己,朝着苏府走去。
途中好几次,苏苓的目光落在面具男的面具上,手心发痒。
苏苓的好奇心不重,但是对于一个相处时间不算短的陌生人,她倒是真的有那个心思,想着看一眼他面具之下的面容。
“别动。”面具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手已经制止住了苏苓即将抬起的手。
苏苓无奈:“抱歉,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苏苓再次警告自己,这里的一切人和事,都是暂时和自己相关,不要牵连的太多,否则割舍的时候,她没有那个自信能割舍的一干二净。
面具男低头看了看苏苓有些低落的脸庞,以为她对看不到自己的面容而失望,开口解释:“你也说过,萍水相逢,何必要坦诚那么多。”
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塞了进去,苏苓有些恨自己一时的好奇。
从面具男手中挣脱出来,苏苓自己向前走着,却也不忘回一句:“你放心,我不会探究你,你救我两次,说明你对我没有威胁,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