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灯火幽暗，反倒衬出弗陵衣衫雪白。没了冕服带给人的压迫感，恰如翩翩公子长衣玉立，清雅之至。墨发被白玉簪束着，眉似刀刻，英气逼人，美眸若朗星，眼底流光难掩。弗陵站了许久，不知想了什么，直到更漏声入耳，他才绕过屏风像内殿走去。芙蓉暖帐，帐中女子华裳未褪，慵懒靠着绣枕，依旧像只猫咪蜷曲着身子。痴痴呓语，“霍光，我不会饶了你！”
弗陵蹙眉，眼底缱绻，这眼前一切好似与他们初见情景重叠，当日她还那么小，又不谙世事。天真烂漫，孩子气。如今她已成长为娉婷少女，为俗世所染。步步谨慎，求自保。他，最终还是没有守住她的单纯。母族亡后，她的变化，他并非一无所知，然而他却不舍得揭穿。他抚过她曾经小小的眉眼，现在却是极尽妍丽。终是不忍心吵醒她，只是轻轻拉过锦被给她盖上，出去看些折子。
翌日，弗陵下朝，便见着顶着蓬乱头发的自家姑娘。
“这是刚睡醒？”
倾止有些睁不开眼，随意的揉揉眼睛，可眼前还是朦胧一片。她答得有些不情愿，“是……哈——”弗陵听她湮没在哈欠中没说完的话，忍不住笑出声。然后又回归平静，对外面吩咐，“来人，伺候皇后洗漱。”
宫婢这才纷纷涌入，忙起来。
“睡得不好吗？”弗陵神色悠悠然，安闲靠在座位上。
“皇上可以换个床试试。”倾止葱白手指浸入温水中，言语充满挑衅。
“那算是朕的错了？”弗陵拨着珠子，漫不经心开着玩笑。“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睡得不舒服？”
此话一出，宫婢们个个面面相觑。
倾止瞧着身旁宫婢过分羞涩的眼神，突然间觉得着殿里的气氛好像不对劲。又瞧了眼神色淡然的弗陵，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了，先退下。”弗陵起身，挥退婢女，见她们个个带着别有深意的笑，有些哑然，自己这宫里的婢女什么时候懂得这么多了？
正在弗陵困惑之时，自己的手掌被一只温热的小手摊开，放入一枚银蓖。他自然而然收拢掌心，将那银蓖握在手中。拉过她，来到镜前。镜中少女脸上有些许别扭，男子手执银蓖，看着少女蓬乱的头发皱起长眉。他的手绕过青丝，拢在手中，由头顶至发梢细细梳着。
倾止透过棱镜，细微看着他，向来淡然的脸上被认真占据，她的思绪突然回到初见那日。也是他这样认真梳着她的发，心底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冒出来，拼命窜着想要长大。倾止并不知道这涌上心头的是什么，唯一知道的是那不容忽视。
青丝在弗陵手中渐渐柔顺起来，有个想法突然涌进脑海。他只是取过一条红色的发带，将手中青丝全数系住。有捡了只银制步摇，固定住发带。然后打量镜中少女，姣好的素面，忍不住赞赏地点头。
“皇上要让宫婢见了嘲笑本宫不会绾发吗？”倾止半笑半嗔，不免哀怨。
“从未见你这般不戴任何珠翠，就当遂我心愿，不出去不就得了。”弗陵眼底缱绻，满是笑意，极力哄着。
“嗯！”尾音上翘，明显透露出主人的开心。
不过，倾止倒真的在殿里憋了一日，弗陵在一旁看折子，她在一旁看史书。
无聊了她就看看弗陵，弄出点声响，可偏偏他更喜欢那堆竹简。对她视若无睹。
弗陵不是没有感觉到她哀怨的目光，他只是在翻竹简时，偷偷笑她而已。
晚膳过后，倾止有些倦怠。
“禀皇上，博陆侯遣人送来这个。”官宦匆匆端着碟子上来，身后还跟着名侍卫，看衣着打扮，是霍光府的。只见碟子上放着两盏玉杯。杯中液体衬得杯中更加玲珑。
“放哪儿吧。”弗陵冷言，本欲挥退。
“小人恳请皇上与皇后饮下这合卺酒，小人好回去交差。”
倾止笑得得体，端过玉杯，示意弗陵，弗陵也笑，将玉杯与她手中那只相撞，两人互相了望，一饮而尽。
“小人告退。”那侍卫收了玉杯，赶紧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帝后很可怕。
“合卺不是……”倾止像是想到了什么，却突然止了声。
弗陵却也是满目恼色，慌乱移了目光，起身避开倾止。
倾止突然间冷笑，“老狐狸到挺着急的。”
渐渐殿里空气凝结，安静下来，倾止的手心沁出了汗珠，她微叹了口气，热流渐渐窜向全身。
“哥哥，你我成婚七年了吧？”
弗陵有些错愕的回头，盯着她，他想他是猜到了她的意思。“想这么多做什么？我出去走走。”他的语调依旧温和，有些让她安心的意味。自己却自责不已，他真是个没用的皇帝。
他拉开殿门，月的冷辉扑面而来，让他顿时清醒好多，可热流还在体内乱窜。他摇摇头，意欲向外走。
可却意外的被人从身后抱住，“没关系，弗陵，这不是你的错。”弗陵回身将她按在怀中，带着些疯狂，吻上眼前人儿娇艳欲滴的樱唇。
不知是受了阿止的那句弗陵的蛊惑，还是由于催情散的药力。
“阿止，对不起。”弗陵盯着怀中眼神有些迷离的人儿，温情缱绻的眸子写满了歉意，怀里的人，只是摇头，“弗陵记得，我们是夫妻。”
弗陵有些动容，软玉在怀，他已失控。
他将她抱起，在混乱的大脑支配下，走向内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