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的宽度不大,至多也就只能过一人,我抬手摸了摸石门,走下门下的三节台阶,眼前展现的是一幅全然不同的景象。
大理石铺路的两侧种满桃花树,一座外观简易的阁殿坐落其中,阁殿的门是敞开着的,但半落的竹帘挡住了来者的视线,让人窥探不出阁内的种种摆设。从内而散开的淡淡幽香覆盖整条道路,沁人心脾,给来者一种清新之感。
满地桃花花瓣堆积,微微粉红之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灼灼生辉。我随他踏过殿阁周围的花瓣石子路,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便是,“无音殿”,三个大字。原来,这座桃林阁室名唤无音阁。无音无音,便更胜过有音。
正思索着,却看到前面的身影却是停住了脚步,淡淡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这里是我平日里长居之处,里面都是我平日里喜爱之物。”
还未等我回答,他的脚步有向前继续前行。
我随他穿过桃花花瓣覆盖的石子路,穿过几棵杨柳树下,到达一坐静谧的小屋。
小屋与以往宫中所建造的材料不同,往常宫中常常是以石灰加杂少许木材而建,而我面前的这一坐小屋却是由全木搭建而成,虽小,但却精致,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我微微上前走了几步,环顾小屋四周,却只看见一片未栽种的土地,不禁心生疑惑,如此景致种植些花草岂不是更好?
却刚抬头就对上了长清冷淡的眸子,他看了我片刻,便移开了目光,看着面前这一坐小木屋,“你便住在这里吧。”
他淡淡的话语一出,我便不自觉的转头看着他,却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这张完美无暇,冷漠无情的面容。
他看我看着他,眼光微微撇过我,“我不常在宫中住,既然你来此当值,这清音阁也没什么忌讳之处,想做些什么便做吧,至于我,倒也不必太关注。”
我闻言轻声向他应了声是,便看到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眼光却是怎么样都从他的身上移不开,心中却是对这个即将要和我朝夕相处的男子、华衣的心上人充满着一种奇特的感觉,虽知道吹箫者是长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他的眼睛,总是会让我不自然的联想到那日于我和箫的男子。
我微微摇了摇头,他们毕竟是兄弟,自然相像,也许,是我看错了吧。
长清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我的眼眶后,我便转身推开面前小木屋的门,缓步踏了进去。
光亮的红木地板上呈着一个个简易的木质家具,虽在时间的打磨下,已有丝丝灰尘浮在其上,但其上散发着的丝丝幽香却是依旧存在,令人心神宁静。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微微会心一笑,即便如今生活在宫中,但是这种地方,即便是在宫外,也是极难寻找的。
天空飘过几片乌云,使原本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顿时被阴雨所覆盖,转瞬间,天空灰暗,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敲打在屋顶的棚顶的滴答声,和雨声打在地上的哗啦声,相互附和着,相互有规律的响应着。
我站在屋内窗前,看着门前的一大片还未种植的空地,静静出神。
我,已经来到这里,这个时代,三月有余了,从之前美貌闻名的秀女,到地位最为低下的冷宫宫女,到如今,成为长清宫中唯一的宫女。这似乎,一切都是早已计划好的一样,而我,却是毫无反抗之力的任由计划进行着。
我看着从屋顶滴下的雨滴,我来长清宫中已然一周有余,而这一周以来,我却是日日只在着院子中四处逛荡,却从没出过这清音阁的大门。与其说不出门,还不如是说,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长凌,应以如何的态度去面对他的下一步计划而我,又应该如何解开他心中那个已然紧紧扣住的结。
雨声在夜晚步步来临时分逐渐减小,直到天色已全被黑暗所覆盖之时,雨声才消失不见,而原本被乌云所覆盖的天空也逐渐显得清明起来,明镜的月因此而显得更加洁净,空明之感显的更加清晰,清朗。
我缓步从小屋走出,一丝清爽之意迎面袭来,令人心情愉悦,我微微申了申胳膊,准备在院中走走,顺便欣赏一下雨后美景。
我顺着小石头路向前走,边呼吸着新鲜空气,边想着关于长凌的问题,耳边不知何时传来了一阵清淡雅致的琴声,淡淡如流水,朦胧如月光,令人宁静,令人舒适解乏。
我顿住了脚步,侧耳静听,试图想要探寻那琴声的方向,可是不到一瞬,我便知道,是长清。上次那有志却不失柔情的琴音是他所为,而这次,清淡中不失雅致的琴音,亦然也是他所为。
我微微一笑,也许,这就是长凌让我来此的其中一个原因吧。顺着石子小路走至外院,长清坐在院内一角,带着清明的月光,手弹古琴,一袭白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随着他手指的阵阵拨动,琴音所风而起,他的一头黑发被一根丝带随意束着,额前的碎发迎风而飘舞,而他却是丝毫不为外界所动,静静的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一个孤独清冷的世界。
我站在院内暗处,看着他那与世隔绝的身形,心中不禁微微有丝触动,他是孤独的,而我,又何尝不是呢?若长凌所为之事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那我也是绝对不会让他去做,但,长凌内心的结,我又该如何去解?如今,我却连源头都找不到。
一曲毕,我看着长清清冷的眸子微微抬起,却停在了我所在的方向,眸光却闪过一丝迟疑,却还是淡淡开口,“你可会弹琴?”
我闻言却是一惊,我离他有一段距离,我自以为我隐于暗处定然不会被他所察觉,而听见他的话,才知道,这些,都只是自以为罢了。所以,那一日,我和华衣站在门外听他弹奏,他也亦然知晓,我的存在。
我从暗处走至他身旁,先是不失礼数的向他行了一礼,便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道,“奴婢不会”
他深看了我一眼,便从席子上站了起来,站到青竹旁,“你可通乐理?上次我还看你在制作紫竹箫,可做好了?”
我闻言微微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想起那日在冷宫墙根处与他的对话,深知自己已经无法将我不懂乐理这个谎言传递给他,只好道,“是,已经做好了。”便也不等他再说话,便从怀中拿出了,那只紫竹箫。
箫身光滑如玉,紫黑色的竹身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朗,引人注目。
我看着他的眸光扫过我手中的紫竹箫,却也不接过,我看着我手中的紫竹箫,却想起那日华衣所制的那支,和华衣送箫时所留下的泪水,握住箫的手紧了紧,看着他那清冷的眸子,想说什么,却迟迟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