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和麟微微皱起眉头,“什么话?给老百姓救济的钱,哪儿来分钱一说!走,去看看。”话说完,带着阿古就朝前院快步走去。小径花台前再遇落华,看她有些犹豫的样子,和麟没给好脸色。“快走吧,这可没有多出来的残羹剩饭招呼您大小姐。”
“不用你说,我知道!”落华再次被气得七窍生烟,转身加快脚步离去。
“哥,为什么不让落华姐姐帮忙呢?她武功那么好。”
“她已经做了很多了。朝廷如果通缉咱们,首当其冲的便是她。这里,已经不是她该待的地方了。”对她说出那些讽刺的话,和麟也没有办法。母亲的事......不可以凭这个留住她,是自己仅仅能够“给予”她的拖累。和阿古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敢再作逗留,快速赶往前院厅堂。
而此时的落华还在忿忿收拾小包裹。是他说的,无论走哪都应该有个包袱的。又是他说的,臭和麟,讨厌!!拿起包直奔后门。呜,不知见到他说什么,就这么溜吧。陆和麟,你行!堂堂当朝皇后嫡女八公主落华,数度破阵杀敌,威振敌前;这第一次,竟因你而逃跑开溜。你好样的!!
踢踏着步子挪到小院草地边,无意看见和麟的母亲竟在那里。她出屋啦?晒太阳是吧?
也许因为漂亮,也许因为神秘的少置一辞。从第一眼起,落华就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像是情人之间的那一种----奇怪的好感。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啦,只是想看见她,然后看见她的时候自己就会不自觉地害羞。
落华好奇她在做什么,也不着急走了。只见她慢慢的蹲在那儿,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落华想,至少在走之前看看她吧。
悄悄地走近,眉头小小的一皱,歪着脑袋看。哈,是在种花呀!手指在空中形成了阴影、随着旁边蚂蚁欢快的移动,挡住了它们一寸一寸的阳光。玩得正开心,她转过头来看见了落华,冲她微微一笑。“花!”
嗯?她今天好可爱,竟然没有犯病。很温和。原来这种感觉是很亲切的。没一会儿,她起身就往门外跑去。落华迟疑一下,万一摔了怎么办?也就快步跟了过去。
其实有很多事,也就是那么一下。几个人影闪动,她被带走了。好快的速度!落华紧紧尾随追逐。大约奔了半盏茶的时间,没了踪影。落华四处看看,现已身在郊外,荒草丛生,四下无人。怎么找?
一个岔道处有两条路选择:一条上山,树丛隐秘不知通向何方;另一条连着下一站边界的方向,直通铭远。应该往哪儿走呢?极度跟踪的视线仿佛染红了半边天,致使她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聚光看向前方的路。叹了一口气,将眼睛彻底闭了起来。头晕目眩的感觉,使得她弯下身蹲在地上。
直到睁开双眼,怎么还是那红色的光景?还是小点儿的呢......咦?落华跑到“小点儿”前,是一颗水红色、上等成色的珊瑚珠啊!不,转念一想,是“她”的东西!
落华记得有次看见她手腕上的那串珠子,觉得好奇----静静观察她可是落华闲来无事的乐趣呢,可还没看清楚就被和麟撵出了后院,和麟不喜欢她去打扰那个人。这一次,连续捡到第十二颗红珠后就再无踪影。但落华微微笑了,这样就够了----珊瑚珠带她走了上坡的路线。把珠子收在腰间小袋中,蹑手蹑脚地向左近一个类似山寨的地方靠近。
这寨子,长得挺凶恶的嘛。只要是正常人都唯恐避走不及的土匪窝据地点,但常年杀出杀进边患歹毒又人数众多的谷地、山堡之间,这样的小东东,算什么呀!落华观看了一阵,施展轻功几个借地越过了尖刀铁刺横生的山寨高墙。窜入篝火烟熏的帷幔之后,不见了踪影。
同一时刻,大胡子与和麟在家中前院,两拨人马剑拔弩张。
“老子也是百姓啊,要不是哥们儿出力,他们哪有这今天的饭吃?有这样的衣服穿?”说话之人大言不惭,二郎腿干脆踢到了桌上。
也不耽误,一刀上桌,仅离他脚没有空隙的地方插下。众人不必猜就知是六爷陆和麟。“少说废话。你再玩儿阴的,我把你这蹄儿卸了。”和麟看也没看对方,好像只对手里的刀鞘非常感兴趣一般,慢条斯理之下不见一丝一毫的紧张。
“陆和麟!你太嚣张了。不要忘了,你娘在我们手里!”旁边老鸨似的人物煞有介事的威胁道。
“说吧,条件。”
“三百万两,白银。”
“这像什么?分赃?那我是不是该说‘成交’?......笑话!兄弟们,把他们给我拿了!”狠气上来,从斯文赖皮的有礼突转狠硬,瞬间冷风森森,众人惊吓。这样就先抢下一半气势,众人一拥而上,吓得没魂的狼子野心未能规整即刻四散顽抗;刀兵血刃,和麟三支奇形怪状的长镖直插挑事的几个人物,命中要害当场毙命。但主犯大胡子把同伙手下当成肉盾还是让他给逃了。
众人均笑话贼心没胆,六爷镇静自若胆气佩服。可和麟却变换一脸严肃阴霾,脚下不停:“快!快去追大胡子!当是救我一命!他现在一定是逃到困住我娘的地方去了,我娘有危险!”
六爷......原来六爷并不是胸有成竹不急迫,而是情况相当危险之时,他越是让自己异常镇定。而且他必须镇定,先制住敌人心理,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娘,你不可以出事!儿子所有生的希望就都在您身上了!
落华扒在房梁上搜索到囚禁和麟母亲的地方是在一刻钟之后。看管她的人功夫看起来很好,长发垂下来挡住了脸面,不知是个什么样子。若是打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胜算。
这可怎么办?不想打草惊蛇,可怎么让“她”注意到自己呢?正在发愁,却没想这时她转过头来,好!落华从小袋里取出一颗珊瑚珠,对她作扔给自己的手势,然后一手指她,另一根指头呈快速运动状态伸向远方......不知道她明不明白呀?
只要她将珠子扔向自己,让看守发现就会来解决这个不知名的闯入者,那么她就可以找机会逃走。而自己......应该没事的吧?有功夫死不了的。落华这样安慰自己。
事情果如先前设想的这样进行了。和麟母亲头也不回的逃出去,但好像在有人拦截时......不管了,落华全神贯注的迎接打斗,来不及想其他。这个看守打架好像挺有套路的,难办了。“你很会打架嘛!”落华连发出三枚“金灿飞花”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问出这么个白痴的问题。
“承让!”不过对方似乎不像和麟那么好骗好蒙,也不急着伤她,“你上过战场打过仗?”一双眼睛凌厉而惑人。这个时间可没人来接收电波,搞清楚,大哥!落华也以同样一句作为回答,“承让!”手下不停,双袖翻飞,身法飘逸流动,矮身翻过对方攻势还以剑指一击,直取对方双眸。
“你太狠了!”对方格开她的这一击,不禁责备。
已得到出门机会的落华,话不过脑依然答道,“承让!”势必气得对方吐血。
不料刚冲到门口却已被钳制,难缠啊!他也是用剑的,凌厉剑花连削,直逼自己退回屋内墙边。不恋战也没办法,落华展开师承剑法,与对方手中剑刺来削去,挽的烛火与花团交相辉映、遮蔽了双眼。这时候谁先放弃散息就会失败,弄不好还会被对方伤及要害。所以两人都想停下,又都同样拼命。千钧一发,屋内温度升高了。门外竟有火种燃起,火势之大,势不可挡!
“你老窝着了。”落华先点慌对方心绪。
“那你还不停手!”
“我数一二三,一起放。”落华想快一点解决这火烧眉毛的事。岂料对方----扔了剑,直接向自己冲来。她僵直的傻在那儿,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想明白,身子就已被这敌方拦腰抱起,扔出了窗子......
虽说是被动被“扔”了出来,但落华还是一个翻身跃起,脚跟稳稳贴在了地面上没有摔出去。原来是“她”放的火,刚才竟没有走么?落华心里有一丝开心。尽管她知道这么想不对......
和麟也赶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实在有些负荷,落华觉得头疼。对着面前的她问:“你会武功?”
“不会,我不会什么武功。”她又要逃走了,落华抓住包裹着她单薄胳膊的衣袖。却被用力摔了开来,是和麟。“你闹够了没有?”
落华正生着他的气,不理他。依然看向“她”的方向:“我看见你动手了,就在刚才。”
“不,不,我没有。”逃也似的,她逃到和麟身后,扣住儿子的手臂,却也阻止了儿子再伤害落华。
她是有秘密的,落华心里清楚。不过先解决这里纷乱的事情吧。经了解,之前慌乱中被乱马踩死的大胡子想自立,也就把和麟的母亲绑到他们的另一据点----位于铁崖山的这座寨子里。而这位和落华打斗的看守原是大胡子的义子手下,虽看不惯他的做法但也只能唯命是从。不过,俗话里所说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觉悟他是没有这么高啦。难怪他刚才并没有使什么力阻止自己,切!落华还以为是自己武功太好呢~没劲。转头瞪了和麟一眼,看见他满脸满身的脏与狼狈。谁让你不告诉我来着,让我找那么久,活该!复而又对那个看守询问,“那么,你决定怎么做呢?跟我们作对,还是归附?”落华马后一炮,轰滥他的最后防线,直接转为跟随和麟那就最好啦。
“我想跟你走。”不避嫌,也没有不好意思不吭声,直截了当。反倒是落华没有了适才作战时的强悍和冷静,怯懦的轻轻问他:“为什么呢?”
“果敢,冷静,从容,美丽。”一字不吝,行礼认主,甘愿归附。
哈?还没有人这么赞扬过自己呢。唰的烫红了脸,真不好意思~~虽说听惯了山呼千岁,可这话还真是受用,落华心里美滋滋的。只有陆和麟在一旁歪着脖子闲挑牙,“切!她有那么好么?”不就是面对土匪没有哇哇大哭被抓而已么!
以后,这个守卫就跟在落华身边,对于她的身份和任何决定,他从没有过疑惑和多余的询问,只是静静的立在她的身后。一如既往,视死如命。而对于她离开时对他的嘱托,他没有死,而是活下来完成她的吩咐。守着她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他就是那样的男人。这是后话,暂且不缀。
不理睬和麟奇怪的视线,落华继续与男子交谈:“那你叫什么名字?”
“莫言。就是不说废话的意思。”平淡却微微浮现笑意的面部表情仅限于眼神的范围,帅呆了!
“哦。”这名字高,想必这个被马给踩死的大胡子,这辈子恐怕就只做过这么一件值得上高的事情了。而落华对于身边有这样的高手外加纯纯的帅侍卫,棒棒的哟!其花痴性格已不言而喻。解决一桩再想起和麟母亲,从小袋中取出红色珊瑚珠子,还给她,“你是到底什么人?”
“什么人也跟你无关!”和麟那边又抽起来了,不理他不理他。
陆和麟不想再让落华对母亲造成伤害似的,扶母亲回房休息。连落华发现还有一颗珠子残留并要归还的时候,也被和麟无情不给机会的推了回来。幸亏莫言在身后提了自己一下,否则落华直接就被和麟那没轻没重的推飞到地上去了。陆和麟,果然是这样,不留情面冷漠地离开......
既然没有机会,那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落华抬头看看莫言那双清澈的眼,“莫言,我们走吧。希望你不会对我们将要去的地方有所排斥才好。”
静静的,是莫言带给她的感受。静静的看着落华那夕阳下美丽的脸。
无论刀山火海,都无所谓。主人,我还在乎什么呢。
皇城脚下,落华转身看了莫言一眼,看他反应。其实有些事、有些人他们之间也不过就是打了一架,落华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心甘情愿的俯首自己身边?也许这就是缘?就像陆和麟,自己再努力,亲自去找他那么多次,共同做过那么多事、一起吃饭、一同寄身一个小院落、一同去贪官府衙骗粮赈灾也算得上是出生入死了,可到头来,却换不得一句最简单的真心话。落华不想说要他心里承认出自己重要、还是他母亲的秘密重要,即使是秘密、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说终是外人?直到铿锵长兵撞地惊醒了她的游移。
两边侍卫长枪一立,齐齐单膝下跪,“殿下千岁!”
落华淡淡应了一声,扬身而入。
“落华公主,这个人?”两柄长枪隔过莫言,侍卫们对于陌生的人有着警惕的敌意。
“他叫莫言,从今天起,就是本宫的贴身侍卫。”
“是!”
穿过花园,长廊,筑桥,流水。直到华清宫殿门前,富丽堂皇,金碧繁华。莫言始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跟着她、看着她。
“请别当作是我骗了你,好吗?”双手提起长裙前摆,缓缓迈下白玉桥阶,温和的话音里包含着浅浅的内疚。
“唰”的双膝跪地,“当今真正的八公主落华......”
“是啊,所以也别告诉和麟他们。直到我觉得可以说的那一天。但也许,是永远......”
莫言低了头,轻而有力的回应,“是。”
沉默过后,“莫言,你说如果他们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呢?”
莫言没有回答,问了一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公主喜欢他吧。”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个问话。心里幸灾乐祸地想着和麟那不可一世的赖皮脸,小子,这回你“死”定了。
这日,高高的巡视台上,落华一个人坐着,手里拿着那颗红珠子发呆。台下是正在操练的手下,落华也让莫言跟着训练,用她的话说“顺便玩玩”。早晨的阳光是美好的。晨光下,小小的、红色的珊瑚珠有着温润夺目的光辉,像是夕阳的泪,又像是离人的血。
太过认真了,以至于身后有人走来都未曾发现,至于何时来的就更不知道了。“这颗珠子?”
落华吓了一跳,“父皇。”
“能让朕看看吗?”父皇说话小心翼翼的,好奇怪。
于是将珠子呈给他,不在意地说,“是我朋友的,掉在我这了。”
“这迦南珊瑚红珠,是连成串的。”父皇喃喃自语,“南海进贡时,普天之下也只有两串......你母后就有一串,你知道的。”
“是,儿臣见过母后手上的那一串,是以对它很好奇。父皇,那另一串的主人,您知道是谁吗?”
“这......落儿,这是不能问的啊......”父皇沉默了,带着仿佛瞬间苍老的身影,就这样缓慢离去。莫非这神秘的和麟母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来历?落华不自觉的心里挂念。
莫言守在长桥流水边的亭子之外,亭里,落华极力回忆“她”在茫然的话语中,不断哼唱的那首歌。在琴弦弹奏上付诸实现,很好听。朝凤阁外百花开得好,风过瓣瓣零落美不胜收。落华深信母后每日早膳后必会经过这里赏景,是以抚琴静待。不多时,二哥尔荣和母后果然从桥的那一端相携走来,遥遥听见了美妙的琴声。“落儿又谱出好听的曲调了。”还没说完,就见母后不着脑的相询,“落儿,这是谁的歌?”尔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母后,明明是落儿弹的嘛......”
“不可能。本宫没有教过你这首本宫小时候就跟着师傅学唱的曲子,你是如何学的?”
落华有些明白了,只是这假设太过骇人。“母后,除了您之外,还有谁会这首曲子?”
“这......”皇后仿佛瞬间惊醒,“不,只有本宫一人。”
“母后,这确实是一个生活在民间的人唱出来的。难道您还想隐瞒吗?”真是审讯审多了,连落华也不知自己带了这其中的腔调。莫言在身后直直着急,瞅了个机会踩她一脚。
“哎哟妈呀!”但见这事严重,落华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母后!”
“这事得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良久良久的最后,只有一句话回大家。“这是我的妹妹岚儿的东西。”手抚腕上衬在雪纱袖间的一整串红珠,摩挲掌心这一颗,皇后隐讳得不再试图转移大家的视线,但也再不吐露一字一句细节。落华隐隐有不可思议的联想,但这......就是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