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无选择。”
“跟我走吧,我给你幸福。”
“六哥啊,我现在很幸福。你过来坐。”
默默地坐在她身边,发现原本那个开朗自信的活泼女孩儿,此时可以一整天就这么安静的坐在这里。中原那边的人,可以想象吗?那个男人,可以想象吗?
现在,和麟还是不愿说出他的名字。仿佛心里只要不说出他来,就可以不承认他与落华之间的感情和牵绊的联系。
他知道自己是有些病态了。
一阵风起,落华瑟缩了一下,任由和麟解开自己的披风为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仰头望天,表情有着浅浅的笑意,“夏天要过去了。”
“每年都有夏天,今年过去了明年还回来。”和麟满不在乎,试图要更改落华心中的不舍得。
“可我心里最美好的夏天再也不会来了。”叹气似的遗憾,被初秋送爽的凉风吹拂着失落。最近她开始害喜了,什么都吃不下去,就算是吃了也会吐出来。
手帕捂着嘴唇撑过一波翻涌而上的恶心,继续拾起手边绣了一半的丝绢,尽管小脸惨白,吐得面无人色,但她还是很有耐心的绣着绢上的海棠花样。
和麟一旁看着心疼,“跟我回去吧,哪怕吃的住的好一点也不会让你这么难受。”
“不回。”执线穿针的动作绵密,丝毫不为所动,口中语气简练而坚持。
“你怎么这么固执呢?”
“不是我固执,回去,回哪儿呢?”她已没有家了啊......中原,回不去;渤海,不能回。肚子越来越大,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法预计的将来都令她迷茫不知所措。右手悄悄回握着衣襟内的那两颗珠子,她知道,那是给她鼓起勇气的唯一维系。
指腹摩挲着绢上的纹理,其实针脚并不细腻,看得出却很认真。她傻傻的笑了,那一针一线都锁进了她对于孩子、对于它父亲的爱。将她带入思念,“叛臣”两个字又深入她心头,触目惊心。那是一卷小纸,是夫余震给她留下最后的信件。落华努力回忆起当他看到假图案时脸上那股自信的笑容,在那方图案里,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看似相同的图案,却在收尾处......收尾处、收尾?”渤海的上古文字,这一面收尾在左......另一面收尾也在左吗?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落华突然醒悟,破庙的那个符号是写在地上反印出来的!
那么一个代表渤海王室,另一个也是王族却是臣子!叛臣的说法也就说得通了!等一等,仿佛一颗颗散落的珠子穿起一根线,就像她手中的这一根一样----
回想京郊破庙毒尸案的印记刚查出来,七哥描画的小笺就丢了,之后当他们离去不久二哥不知不觉也来过破庙;当他们开展搜查之时,杀害四姐姐的嫌犯被二哥抓到了,当然他们去审问之前嫌犯暴毙身亡,二哥突然站了出来不让大家插手检视嫌犯的尸体;印记由四季堂引到渤海王室,渤海被毒杀的几个又都是夫余震的政敌......一切看似顺理成章,可是又实在是太过于顺利了不是吗?确实七哥一直在自己身边,如果他是幕后,随时监视自己太容易了;可从头到尾的每一处二哥也都参与了不是吗!被捉住的鹰是因为有人要灭口,所以二哥交出线索不得已将她送走、送去渤海......却没想反而更将她推向了自己亲手举起的剑锋之上!落华内心痛苦,泪水嘀嗒滴的跌落下来,吓坏了旁边的和麟。可他又怎么止的住呢?落华痛失的是一位从小爱戴长大的好哥哥呀。
慌乱中她找到、抓住了和麟的手,“六哥六哥,你记着,一定要小心二哥!以后千万不要在出言顶撞他了知道吗?”
“你说什么呢?我会怕他?......我会主动招惹他吗?我看见他我绕道走好了吧!”看到妹妹瞳孔陡然间紧缩才又补了后面的话安慰她。笑话!要让他怕那个蠢荣,下辈子吧!
早晨起来,竟发现大着肚子的落华在自己挑水。
和麟冲上去接过水桶,将她慢慢扶向藤椅的位置坐下。“以后这些事儿,我来。不许在逞强了!......笑什么?”
“有哥哥真好!”
“是啊是啊,我也只能是你的哥哥。”嘟起嘴来生闷气。
落华笑着拍拍他。安心的看他做着一切的工作:劈柴、挑水、洗衣、做饭......还得张罗不争气的自己不时地呕吐,带着自己走一走,呼吸新鲜空气。
“哥哥,你是不是专门的奶妈啊?”
“那你生了这孩子后让我喂好了......只要你不怕这小孩儿饿死。”尽管无奈,却还是这么没个正形。
“呀,我还没生呢,你就这么说。”
“我错了我错了,那我给你当马骑,好不好?”
其实,和麟是在拼命的压抑自己。
用命来爱的女人,他们并不是亲兄妹呀。
和善无害的笑容之下,是苦涩不能自拔的压抑和自我折磨。
由于行动不便,落华在脱衣服时很是艰难。
褪去身上最后的一件衣衫,凸现圆润的肚皮,那里,孕育着她希望的生命啊,忍不住抚慰着它,“孩子啊,此时,你的心情是不是也像母亲一样,如此安宁而愉悦呢。”
然而她不知道,此时拼命跑到谷边,滑落无数石砾的和麟。他后退一步,坐了下来,几乎是出声地喘着粗气。眼神里的墨色混淆不去。
怎么也挥不走的是刚才的那一幕。从不停息过爱着的女人,一件一件的褪落所有的包裹,纯洁无瑕的身子,是那样的令他眷恋。
本来练功之后打算看她醒来没有,竟然----由羞涩的脸红至下身火热灼烧。多想推门而入将她这样拥在怀里。这是他渴望了多久的女人----然而,他不行!他做不到!
就是这么美丽的女人,身体里怀着那个男人的孩子!而可笑的是,被禁足的竟是:她是我的妹妹!妹妹!!
直到浑浊的眼神渐渐变淡,却回不到澄净。这样的他才敢回去。
见到落华时,冰雪聪明的她还是看出了异样,看着自己的眼睛,“六哥,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有时候,和麟真的觉得落华有看穿一切的心神。无论在指挥若定亲身作战,还是平日交谈的样子。
赶紧移开这舍不得的眼眸,她这样留在自己身边已经很好了,而更害怕的是她如果看穿的话,就会彻底离开自己。
六哥好奇怪呀!落华不禁撇撇嘴,也没在意。
等待的时光里,她经过了漫长的雪月时节。在落华的生命里,仿佛这一季的冬天特别的长,仰望头顶那漫无边际的雪片,没有一片是有温度的。而她的两个孩子就出生在漫天飞雪中偶然露面的冬阳里。
自从那次之后,和麟尽心尽力做着他应该做的事,也尽量躲着避免和落华见面。
人啊,一旦有了一种危险的情感与幻想,很难逃得出来。几乎是每一次的见面,压抑着*、急躁、羞耻与不安,令和麟心惊胆战。
没有人会知道,和麟也作了孕妇生产前后的一切工作。冒充的接生婆还算称职,小时候看过大院儿婆婆帮助接生。
也像个不知所措的大男孩儿那样着急上火。
落华的生产不算顺利,但她一直都在努力着坚持着。她告诉自己不能放弃、不能睡着,夫余震已经不能陪她走过一生了,那么她一定要陪着他们的孩子好好的渡过一生。咬着软木的嘴角还是渗出了血迹,长长的秀发全都湿透了,可她的眼神却时不时保持着清晰而有着神采。和麟知道她顽强的动力是为了什么。百忙之中仍感到失落。
直到孩子的出生,是两个漂亮的双生小女儿。
和麟小心地帮它们清洗擦干、用襁褓包裹,抱到落华面前,“是两个女儿。取名字吧。”
泪水模糊了视线,想起那日告诉夫余震的话,“会用谷里的意境来为孩子命名。”
“姐妹二人,取‘清风’‘明月’,希望她们今后恬淡的活着,快乐的活着。”
取出两枚明亮璀璨的五色夜明珠,刻上两个女儿的名字,悬挂他们颈间,“两颗是天意,以后这便是她们身份的象征了。”
之后三天,落华能够自己行动了。
看着两个干净、稚嫩、漂亮的小家伙,母爱的情感充满她的身与心,不会像少女羞涩般或是干练的无形冷然。她无止尽的温柔甜美的微笑,看着孩子,也没想过什么的就轻易解开一半的衣襟,为婴儿奶喝。
孩子是满足的,她更是幸福的。孩子看着她的美好,甜甜睡去。
可是数十天来,本就极力压抑自己情感与欲望的和麟,看着她,看着她身为母亲后,变得更为美丽成熟的温柔,再也忍受不住。冲进门去,就将落华衣衫不整的身体紧紧抱住。吓得还来不及喊出声来,落华就这样被他的吻所吞噬,被他所吞噬......
惊恐的眼望着他如此苍狼般的熊熊欲望,将两人烈火燃烧。
用力去挣扎,用尽所有的力气,却守不住一丝一毫。
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如此信赖的哥哥,就像是二哥一样,也许还会有像更多信任的七哥,竟然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情来。
尽力伸展的双手抵着和麟早已敞开衣衫露出的锁骨和胸膛之上,却无力被他的暴行剥落的自己纤尘不染的手臂、双肩......任凭他有力的抚触和挤压着自己敏感柔软的地方,那里因为生育而丰满挺拔的地方,在他手中微微颤抖、随心跳呼吸的诱人时起时伏,还有那不该有的渴望。
他的唇吻着自己的脸颊和身躯,和麟重重的身体压在了她的身上。两具没有阻隔的躯体紧紧的贴合......落华感受到自己的裙子被他粗暴的撕破扯落......她唯一可以做的是,只有任由滚烫的泪水沿脸颊滑落。
夫余震,这跟你给我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这样简直是太痛苦了!夫余震,这就只能将我们阻隔了吧,这样就......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一遍一遍呼喊着心底的那个人的名字。
夫余震,这样就......再见吧,永远的离别......永远不再属于我的、这一生唯一的爱情。
一整夜泪水不断。门外的秋夜冷落了吧,簌簌而下,一夜狂风冻雨,将残存的坚持着的满目疮痍,尽数吹落。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真想杀了自己!
清醒后的和麟,看着墙角瑟缩不止的落华,泪痕尚未干,只是----
从这一天起,和麟不再说话,也不敢再看落华一眼。
只有默默的,默默地为她挑水劈柴、打猎做饭。
将一切做好之后,端着自己的饭离开小屋,身心满是伤痕的落华当然也没有在意过他会去到哪里。
直到有一天,已是半年之后。她从噩梦中哭醒,无助才使她想到他。无论是哥哥----还是男人!
山石的崖角边,冷风吹过。
一只清瘦的手拾走了他肩头一片残败的落叶。他一回头,竟是落华。
落华没有看他的脸,只是凝视着这片枯萎的叶片。声音轻轻的,仿佛在对自己说话:“叶子落了,明年还会再生;而我,就像是这残存破败的枯叶,是不是要等下一世才会再生呢。”
“......”他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又回答什么。双手紧紧攥着瓷碗,对自己,痛恨不已、悔恨不已。
也许是她看到了,跪下身来,松开他的紧握,拉着他修长干净的手,一直看着看着,上面还有几天来他痛悔自己错误时的自残,伤着的血痂、青紫。
他想要收回,却又因为落华的握住微微使力,始终不敢再用劲伤了她。
“他的手也很漂亮。。。。。。”
是渤海王吧?
“你别伤害自己了。”这是落华第一次眼看和麟,但也是仅仅一眼、淡淡的一眼。
一丝不知名的希望,又瞬间落空。
“落华,你想回去的吧。我送你回去。”
良久良久,却没有回音----
这样残破的落华,再也不会配得上他了。还有两个国家的立场,她将置身何地。还有,最重要的,是为了女儿。她想在这里,就在这谷里,苟活、一辈子。
空荡荡的衣袖迎风而逝,落华的身影越走越远。
这一天是渤海国感激天恩的大日子,渤海王要到天庙祭拜。
和麟硬是将落华和两个孩子带来这里。看着她的犹豫,他会心痛;她也许即将远离,还是很心痛。
“你要错过这次机会吗?”此时的他真心为她着急。内心还有些许内疚的成分。
“我的祖国、我的身体、还有我的......曾经属于过我的爱人,已经是没有任何值得不顾一切守候在他身边的东西了。不是吗?”似是问话,却又像是低吟的凄诉、心想。
眼看着渤海王的车辇难得从集市、从她身边驰过,那似乎是幸福的事情啊,却眼睁睁的放它们流走。泪水盈眶,却固执的盯着车辇的背影,不让它们流出来。直到视线变得模糊不堪,自己也变得模糊、变得凄楚。
无语伤心时,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是自己选择的路啊,就不可以再去想,不可以再后悔。
因为和麟对自己做过了那样的事,而夫余震又迎娶了权臣的孙女,她自一身孤独而活,是再也回不去了。
并不是在控诉和麟,但在他听后,真恨不得马上以死谢罪。但,能放心她一人独活在这不为人知的处境里吗?真是好恨好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