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还是妥协了。
楚子航将任务流程滑到最下方，‘接收到此任务后一个小时以内于机场集合’，光是凭这一行字就能够看出来校董会对这个任务的重视程度。
距离墨瑟在小教堂引发的事情还不到一天，这份任务通知便匆匆下达到他的手上。
至于对墨瑟的处罚什么的，区区一天的时间不够实行任何实质性的处罚，看样子是不了了之了——不，也说不定只是稍微推迟一会儿而已。
所有政治家的作风都是同样恶心的。
思索这些东西的时间里，他已经将自己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都装入了旅行背包里，顺便将村雨擦拭了一遍，再用准备好的网球包伪装。
听说这次任务的保密级别前所未有，哪怕是对学院内部，他也是以参加野外生存课程的名义消失两到三天。本来也是准备用类似的借口来掩饰墨瑟，但现在墨瑟正巧犯下这档子事，那么连借口都不用准备了。
只要说还在禁闭处理就好。
‘不要只甘心做一把锋利的刀，你还能够成为和拥有更多’——这是墨瑟在某次私下里谈话时对他说的。
楚子航并不能完全领会他的意思，可这句话无疑是戳中了他的内心。从那次高架路事件过后，他从早到晚想的就只有复仇这一件事，当他通过自己的渠道寻找到卡塞尔学院后，这个想法更是占据了他的全部。
然而生活就只有复仇么？
固然，杀父之仇没有不报的道理，可生活也不全是由这些组成的。
他喜欢看书，尤其是对一些生僻冷门的书籍；他也喜欢一个人练练刀术，不仅是为了提高战斗能力，也觉得那种氛围比较舒服；偶尔几个莫名的瞬间里，他甚至会想到苏茜，有时是她说过的话，有时是她难得的微笑。
墨瑟说的很对，他也是人，不是机器，同样有渴求，只是比平常人少了一些。
他也想总是舒服地睡觉，平时有闲暇去看自己喜欢的书，然后还能看见自己欣赏的女孩子的身影，说上几句日常的问候。
所以要变得更强。
比起往日那些硬撑下去的时刻，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去努力，也有了更加坚定充足的意志——就像一只驴子。以前那只死犟的驴子只是靠着一根筋，以及和那只以前欺负过自己的老虎决一死战的目的前进，沿途的风景则尽数忽略。
现在驴子知道了，打败老虎是为了有更多好吃的食物，更广阔的土地，以及在远方好看的母驴子。
所以哪怕用石头磨砺蹄子的行为非常痛苦，为了打败老虎，它也能够撒着欢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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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关禁闭，伙食也还是不错的。
墨瑟将一干二净的餐盘放在一边，舔了舔嘴唇。
原型体摄取能量的方式自然不仅是吃饭，倒不如说吃下去的食物能够供给的能量少之又少，就算一日三餐下来，也不过是维持了非战斗情况下的消耗。说的血腥一点，用吞噬大型活体生命的进食方式才是最优的，包括但不限于人类。
味道方面，只能说各有千秋——吞噬当然是有能够接受的味道的。如果吞噬后的感觉和吃生肉一样，那么哪怕是A哥也不会用这种蛋疼的方式摄取能量吧。
可惜零的手艺却是品尝不到了。
轻轻敲了敲铁矿石，墨瑟继续保持着凝视的姿势，仿佛他在静思室中一直如此。
门开了。
“在这里过的还习惯吗？我特意不让他们换带有拘束带的椅子。”
昂热的身影从徐徐划开的合金门板后显现，明明现在应该用一种处分犯错学生的口吻来说话，可他却显的毫不在乎。
“谢谢校长了。”
墨瑟朝他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还算善意的微笑。
早上的事情他自己其实也清楚，是他难得地冲动了——然而处在那种气氛下，还要将杀死夏弥这件事作为功绩来炫耀并且引以为傲的话，他不可能做得到。
昂热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将手中的iPad递了过去。
“任务的流程已经初步制定完成了。由于你的特殊要求，所以校董会和执行部并未对此次任务过程有过多的规定，只是着重要求了前往任务地点的具体方式，和任务进行中的定时联络。如果有需要，你可以在任务过程中随时呼叫待命专员进行协助。”
“总共会出动四支专员队伍，每队以五人为单位，每位专员在具有丰富任务经验和出色战斗力的同时，也享有装备部的最新研发成果。”
墨瑟划开屏保，以极快速度浏览了一遍任务流程后，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为了保证任务的隐秘性，他们将不会通过任何合法的途径进入中国境内，而是先搭乘飞机前往公海，随后在夜晚使用突击艇偷.渡登陆。
登陆后，学院在中国的势力也会隐秘地准备车辆，将所有任务人员分批次载入目的城市。
为了任务的保密，校董会的确是用足了心思。
但是唯独没有对回程的安排，似乎携带了重要资料的回程之旅其实比空手前往还更轻松安全。
或许只是他一个人的任务安排上没有关于回程的部分吧。
“虽然我本人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做这些要求，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开诚布公地和大家谈一谈，那么每个人的立场和决定都会好很多。”
昂热幽幽地吐了一口雪茄浓郁的烟雾，话语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说，但既然身处在这个位置，就必定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你是很有潜力的年轻人，也很聪明，有的事情或许不用我多说，不过……”
“我有自己的决定。”
墨瑟略显粗暴地打断了他，“校长您的决定我也理解，有的事情上是没有对错的。”
他当然明白昂热的潜台词，他也不是闲着没事就和学院高层对着干。只是经过了仔细思考后，他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再伪装下去，卡塞尔学院对于他的作用目前也止步于此。
“那么，祝你好运。”
昂热点了点头，百余年的生命历程里，他见过远比这更坚决更异常的决定。
墨瑟是自己的学生，也仅仅是学院的学生而已，他并没有很多帮助他的义务，至多是说刚才的一番话，尽他所能提点几句。
“谢谢。”
挂着有些虚假的笑容，墨瑟从昂热身边的空隙走过。
在淡淡的雪茄气味之外，他似乎还嗅到了一些属于漫长时光的无奈和叹息。
然而昂热有无比漫长的时光，他却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