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怨的风声自窗外传进来,和魏倾的哭声缠绕在一起,如同一千只蜜蜂一起在魏然耳边嗡嗡作响,他烦躁地起身想要打开窗子透透气,却不防被魏倾拽住了衣角,一发力差点跌倒在地。
“哥哥……”魏倾一面呜呜地哭着,一面拽着魏然的衣角摇晃,委屈地说道,“你瞧瞧,现在人人都爬到了我头上作威作福,我在这晋阳城里是丢完了人,以后再也没办法出门见人了……”
魏然已经被自己的事情烦得焦头烂额,魏倾还偏偏剃头挑子一头热地来和他诉苦,心里已经是烦躁得不行,听得魏倾这般说,便甩了袖子,冷冷说了一句:“没脸见人就听父亲的话去庄子上避一段时间,正好风声过去了再回来。”
魏倾没料到魏然会这般说,自己讨了个没脸,可是眼下又借不上旁人的力,只能又腆了脸上前,满脸泪光地硬撑着笑了笑,讨好般地说了一句:“哥哥……你瞧你近日也不是甚安宁,上次出事不也是因为二皇子出手才压下来的吗,你去给我和二皇子牵牵线,我若成了二皇子妃,平日里给哥哥吹吹枕头风,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成的,哥哥自然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魏然却是不屑一笑,真是悲哀啊……自己空有一身抱负,偏偏碍着是庶子的原因只能在人手下做一些祸国殃民的事情,谁年少轻狂的时候不幻想着齐家治国平天下,可是一步一步爬太慢了,他等不得,无论什么捷径,不管什么后果,他势必要做人上人!
可是庶子之名将伴随着他的一生,他走到哪里都觉得有人在指指点点,而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妹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整日幻想着靠自己飞黄腾达,她们从不体谅自己的累和苦,那么自己以后也不必在乎她们了,生老病死苦,谁也不管谁!
魏然冷声一笑,瞧着魏倾愣住的面容一字一顿地道:“若我真有那个本事叫你当二皇子妃,我也不必在二皇子手下做事了。你自己有几分颜色自己掂量清楚,你若是有本事爬上二皇子的床就自己去爬,若是没有本事,便乖乖等着将来给我铺路!别整日为着这些小事情来烦我!父亲掌握着你的生死荣辱,你自己个儿想做什么是你自己的事情,可别牵连了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魏然是怎么也没想到魏倾会真的将自己话中的一部分听在了心里,顺手推了正处在悬崖边缘的自己一把。
魏倾咬着唇哭着出了魏然的门,顺手将门狠狠摔上,魏然盯着那在风中开开合合的门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沉了沉气开门走了出去。
“姨娘,大公子来了。”脸冻得通红的丫鬟打开门来,被屋内的热气一扑更觉得门外的寒风刺骨,夏姨娘只是轻声恩了一下,那丫鬟便只能又舍了屋内热气出了门去。
夏菡正执了一个红色的小孩儿肚兜细细地绣着,小腹微微隆起,整个人面上都是即将为人母的光辉,见魏然进了门来,夏涵方才遣散了屋内的丫鬟,只剩白术在外间伺候着,她则拍了拍榻示意魏然上来坐。
“外面冷得很,快些上来暖和一下,”夏菡眉眼里都是笑意,“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
魏然依着夏菡的话上前,在榻上坐下,一只手放在小火炉上烤着,一只手伸过去攥住了夏菡的手,轻声笑了一下,颇有几分不屑的意味,“我怎么有空你还不知道?”
夏菡愣了愣,似乎觉得魏然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弯着眼睛笑了笑,将刚刚绣的那个小肚兜拿过来,指着上面的胖娃娃说:“你瞧我绣得可还好?”
“很好,”魏然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又是轻蔑一笑,“瞧着便是精心练过的,比那些寒门出身的绣娘不知好上几倍。”
夏菡的脸上到底是再挂不住笑,扯了扯嘴角道:“您有什么话大可直说,做什么要拐弯抹角,做出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来。”
魏然转了头,冲白术说了一句:“你先退下,我同姨娘有些话说。”
白术往夏菡的方向看过去,见夏菡点了点头方依言退了下去。
屋中除了魏然和夏菡再无旁人,魏然这才摩挲着夏菡柔若无骨的小手,直接将话挑明,“我替二皇子卖了这么久的命,可他居然有了弃车保帅的意思,我一介庶子,想拼前程是可以不急后路,要是谁断了我的前程,我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这……二皇子……你……你且去同老爷说一说,他到底是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人脉到底比你多一些。”夏菡脸上的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却仍旧很是担忧。
“也是,你自然是不在乎的,要是我死了,你大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委身于我父亲,来日诞下一个男婴顶了我的位置,说不定还能做一个平妻。”魏然松开夏菡的手,扯过她手中的肚兜,做出一副细细打量的样子来。
夏菡冷不防被魏然这样冷嘲热讽一番,也禁不住红了眼眶,咬了咬下唇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不知道?”魏然挑了挑眉毛,“对了,兴许二皇子还在身边给你留了个位置,正妃是不可能了,侧妃?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做个侧妃也使得了,再不济便是个侍妾也比在我魏府做个姨娘强不是。”
夏菡原本听着魏然说了二皇子还是惶恐地很,待听得后面的话已经是冷笑出声,“我原不知你是个出了事情便这样没有担当的,讽刺我有什么意思,了不起你便去你父亲那里说了,说我怀的孩子是你的,叫他将咱俩一起浸了猪笼,我陪你去死就是,你也不必在这里说出这种恶心人的话来。”
“我恶心人?”魏然将那肚兜狠狠甩在夏菡脸上,桀桀冷笑道,“你照照镜子,看看咱们俩谁最恶心人,一身侍万人的主儿,外头应着二皇子的话,明里是我父亲的姨娘,暗里又怀了我的孩子,你倒是左右逢源,不怕哪一日东窗事发引火烧身!”
夏菡被魏然的话气昏了头,再不复平日里温和娴静的样子,抬起手来便往魏然脸上扇去,魏然虽是即时偏头,却仍旧被夏菡挠了一脸的血印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当日求着我的时候是什么好话都说的出来,怎么,现在瞧着人将死了,想着在临死前羞辱我一把?我告诉你,没门儿!如你所说,若是你死了,我就怀着孩子在这魏府里步步高升,混不下去了我便进了二皇子府做侍妾去!你还真当你是个什么前途无量的翩翩公子了,来日里一把刀落下,不过是个野狗啃身的命!”
“你……”魏然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好……我反正是要死的人了,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我便去二皇子那里说了,说你这些日子来都替我做了什么事情,反正你肚子里怀着的是我的孩子,外面那个白术也是二皇子的人吧,她也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到时候可由不得二皇子不信,背叛二皇子什么下场你不是不知道,我且等着看你什么下场呢!”
夏菡被魏然这话惊着,一面哭一面胡乱往魏然身上打去,“早知当日你是这样一个中山狼,我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委身于你,你就是为了利用我,你不得好死!”|.
魏然见夏菡心中已是崩溃,态度也软了下来,这才将她拥进怀里,任凭她手捶拳打却是不松,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柔声说道:“你莫气,我也是一时急了,若我没了,咱们的孩子也没了父亲,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现下我这样处境,你帮帮我,来日我功成名遂了,自然待你极好,将你娶为正妻,封个诰命夫人做,岂不比什么姨娘侍妾好?”
夏菡到底是耳根子软,架不住魏然的连番好话,没一会儿就止了哭声小声抱怨了几句便趴在魏然胸口,饶了他的头发在自己指尖,抬起头问了句:“我要如何帮你?”
“二皇子最近对李千玟兴趣大得很,八成是想要借南唐的力,之前我查出一些端倪来,可我不敢肯定,”魏然的声音越说越小,后来便伏在魏倾耳边低语了一番,抬起头来嘱咐道,“你且去大妹二妹那里查探一下,若真是这样……你自然知道怎么做。”
夏菡听完魏然的话便是一脸的惊讶,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捶了魏然的胸口娇羞地说了一句:“好你个不要脸的,却原来是继承下来的,你父亲也是个痴情种儿。”
魏然便又拥紧了夏菡几分,两人耳鬓厮磨一番,夏菡嘟起嘴来说了一句:“咱们可说好了,你可不许负了我。”
“自然。”魏然低下头来,轻轻啄了啄夏菡花瓣一般的柔唇。
将来的事情,自然要将来才作数。夏菡自然不知道魏然心中真正所想,男人的誓言能说明什么呢,什么也说明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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