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五月初三清晨,天还未大亮,李嬷嬷就已经领着红穗儿、红秀儿将昏睡状态的云悠然从床上捞了起来,有条不紊的伺候着云悠然洗漱。
“这才什么时候阿,嬷嬷您还让不让我睡觉了!”云悠然烦躁的躲闪着眼前冰凉冰凉的湿帕子,闷声说道。
李嬷嬷苦笑着,直接将帕子扣在了云悠然脑门上,让正在犯迷糊的云悠然打了个激灵,睁开了一双微愠的双眸。
“小小姐,今个儿是云老夫人回府的日子,您可不能耍脾气赖床了!”
云悠然无奈的叹了口气,接过了李嬷嬷手里的湿帕子,用力的搓了搓粉红的小脸,低声叹道:“真是连个觉都不让人好好睡了!”
抱怨归抱怨。云悠然还是认命的净面漱口,坐在了妆台前,任由李嬷嬷在她脑袋上忙活着。
片刻工夫,李嬷嬷就给云悠然梳上了一个简单的单螺髻,簪着一对金镶玉的喜鹊登科长簪,元宝似的耳垂上戴着米粒大小的珍珠耳坠,一袭打扮虽然不华丽,但是却很显气质。
眼瞧着外头天色不早,云悠然暗道一句倒霉就接过了橙涵儿手中捧着的紫粉色贡缎绣碎花交领衫裙,自顾自的站在穿衣镜前换上了衣裙,又随手抓过了圆桌上摆了一整晚的梅花糕,一块块的往嘴里塞着。
“小小姐,您可小心些,这云老夫人虽然出身不高,但是却是个最将排场和规矩的,您这身上要是沾着点心碎,怕是会让她直接揪着你说不停阿!”
李嬷嬷对云老夫人那是没有一点点好感,但是为了不让自家小小姐遭罪,还是麻利的将云老夫人的喜好说了出来,更是拿着一条雪白色的帕子整理着云悠然衣襟上的点心残渣。
“我知道了!”云悠然嘴里还有些食物,含含糊糊的答道。
转头对着红穗儿吩咐道:“把昨个儿街边买的花生酥和琉璃糖块给我装上些!”
李嬷嬷扶额长叹,但是还是盯着红穗儿去装糖果了。
其实云悠然本不想这个时候和李嬷嬷对着干,实在是她这个身子不争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灵魂影响到,只要是吃饭不及时,那就会浑身发抖,妥妥的低血糖反应。
考虑到她身体的问题,她必须随身携带这些个小糖果,以保证她不在外头丢脸,不然难保别人不会说静和郡主的小女儿是个癫痫病患者。
一盏茶的工夫,李嬷嬷重新回到了云悠然身边,原本干瘪瘪的琵琶袖子鼓了,而红穗儿的袖管里也露出了一节琉璃小瓶来。
云悠然这才安心的换上了蜀锦的翘头鞋,迈着均匀的步子,往垂花门的方向走去。
“大小姐,您可算是过来,咱们就等你了!”佩姨娘一刻不忘给云悠然添堵,笑着说道。
云悠然无视的走过了佩姨娘身边,转身对着云振源和云浩轩俯身一礼,轻声说道:“女儿姗姗来迟,还请父亲见谅。”
“恩!”云振源倒是没有觉得云悠然来的有多晚,所以自然也没有教训云悠然,只是微微点头应了个声,便转身往前头走去,翻身上马,朗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就不耽误了,出发!”
云浩轩笑着给了云悠然一个安心的表情,也随着云振源翻身上了马背,而云悠然自然不会理会自以为是的佩姨娘,勾唇一笑就扶着红穗儿的胳膊上了停在马车队伍中第二位的华盖朱轮双驾马车,似乎无意般的扫了眼后头跟着的乌篷小马车。
在两辆鲜艳华丽的朱轮马车后,这辆乌篷小马车寒酸极了,可是佩姨娘却不敢乘坐云悠然前头的那辆朱轮马车,毕竟她只是郡主府里的小侍妾,没资格乘坐朱轮马车,只能咬牙上了小马车。
几辆马车排成排的驶出了郡主府,穿街过市的往宣城西北角的卫城——西城走去。
别看东西南北四城只是宣城附属的卫城,但是因为地处唐国的咽喉位置,来往商队都会再次驻留,繁华程度不弱于宣城分毫,再加上西城有连同南北运河的码头,其繁华程度更比其他三座卫城要高的多,一些高官勋贵也都在此设下了别院,方便亲属家眷来往。
西城的码头并不在城内,在一片仓库类的屋子围绕下,独立于城外,云悠然坐在马车上,远远望去,倒是真找到了一种货运码头的感觉。
一声声号子声,几队穿着短打的扛着大件重物的苦力,让最先下车的佩姨娘忍不住遮了遮鼻子,仿佛那些人是传染源一般。
“小妹,你要不再上车坐一会儿吧,这地方都是些个粗人!”云浩轩见云悠然居然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来往的苦力,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轻声劝说道。
云悠然是土生土长的现代人,丝毫不觉得看人家打赤膊有什么不妥,但是考虑到其他人的接受程度,她还是笑着吩咐红穗儿取来了帷帽戴在了头上,阻止了云浩轩唠叨的话语。
又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云悠然才远远的望见了一艘华丽不凡的大船飘来,见云浩轩站直身子的样子,便知道这船里的人就该是她迎接的云老夫人和去接云老夫人的云惠然了。
船身上挂着彩色的轻纱,船舱旁挂着镇国公云氏的宫灯,在云悠然看来和古装片里那些个秦淮河上歌姬的彩船相差不多,完全找不到勋贵人家的高贵和厚重感。
云悠然吐槽着好好的一艘船弄成了歌姬用的彩船,船已经停在了码头上,两排水灵灵的丫鬟抱着各抱着一捆细棉布走了出来,动作迅速的在码头上搭了一个彩棚出来,隔绝了外头好奇的眼神。
“败家阿!”云悠然扯了扯云浩轩的胳膊,低声说道。
云浩轩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考虑到贵女们的名声,所以眼前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西城码头的第一例,又怕云悠然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轻敲了下云悠然的帷帽,带着云悠然往彩棚附近走去。
其实在原主的记忆中,关于这位云老夫人的记忆不多,甚至于连面容都有些模糊,可见其已经多年不会宣城,所以云悠然对其也没有什么先入为主的印象,但是看着眼前这么大的排场,她本能的不喜欢这个太过讲究的老夫人了。
片刻过后,原本负责搭建彩棚的小丫鬟就扶着一位如圣诞树般的老夫人走出了船舱,缓缓来到了众人跟前。
云悠然无比庆幸她戴上了帷帽,不然她一定会给大家表演下什么叫做跌破眼镜,这绝对不是她的承受能力有限,而是这位老夫人的打扮太惊悚了。
眼前一位看起来有五旬的妇人,发梳高髻,戴着整套的赤金嵌五宝头面,脑后还缀着几支赤金嵌羊脂玉的长簪,一缕缕的金线流苏随风微摆,配合着老妇人身上那件大红色金线绣牡丹富贵的交领小衫并长裙,外罩金红色盘金绣彩蝶翩翩的轻纱拖地开襟长衫,那叫一个暴发户打扮。
再配上那张如调色盘一般的老脸,那对足有龙眼大小的红宝石耳坠,全身上下就透露着一种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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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当了那么多年的国公夫人,怎么会这幅样子阿?”云悠然满是受伤的扯了扯云浩轩的袖子,低声说道。
与老夫人这身圣诞树一般的打扮相比,云惠然的就好多了。
一袭桃红色的云锦交领衫裙,发梳双平髻,戴着一套赤金嵌红宝石的头面,耳边缀着一对水滴状的红宝石耳坠子,如小大人似的,倒是显得比云悠然还要成熟些了。
“母亲……”云振源虽然觉得母亲的打扮有些不妥,但是却并不惊讶,上前拱手一礼,轻声说道。
圣诞树般的老夫人抬了抬描绘了大红色蔻丹的手,那做派就如古装戏里的娘娘似的,随手搭在了旁边云惠然的手背上,沉声说道:“我在外多年,难得回来一次,你大哥怎么没来!”
极品阿!人家都把你从国公府赶出来了,人家还会来迎接你不成!云悠然在心中吐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