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众将士惊慌失措之际,寿王却自一名已经恍然失神的军士手中夺过一张战弓,轻呼一口白气,将手里的牛筋弓弦拉到了极限。
空中,“鹰锐营”的那些异鹰见人族军士已然胆寒,不禁更是嚣张,时而幻成鼠首,时而幻成鹿身,骇的人族将士更是不敢直视。
“裂!”,一只羽箭随寿王这声大喝离弓而出。空中,一只异鹰应声裂为灰烬,羽箭更是借着爆裂之力助推,罡气更盛,又向另一只异鹰飞去。
竟是“霸王裂”中最无上的“连环裂”。
眼见又有一只异鹰将化为齑粉,一股紫色妖风袭来,看似涓涓柔弱,却已将羽箭罡气消为无形,失了魂灵的羽箭顿时萎靡,凄凄然落入尘埃。
众将士愕然间,关前奔来一袭六妖抬舆,弓箭手急忙引弓狙击,但几排齐射都似穿身而过,抬舆既没有丁点损失,也没有丝毫减速,顷刻已至近前。
寿王抬手叫停了弓箭手,淡然道:“来的是幻象”。妖术中的“分影术”可以将身,影分离,修到高阶,甚至可以将影像驱动到数里之外。
但这种能将自身周围的抬舆,抬夫等影像一起驱动过来,法力之深,已骇人听闻。
既有如此高手,那刚才紫色妖风消去羽箭罡气,想必也是此妖施法,寿王不禁在心中对这妖怪暗自警觉。
到至近前,细眼看去,抬舆的六位抬夫竟是熊,罴,貔,貅,貙,虎六部落长老,那抬舆上的妖自不必问,定是妖兵统帅蚩耋尊者了。
抬舆上的蚩耋尊者一袭绛紫长袍,头顶青藤高冠,但诡异的是,袍冠撑起的一个人形下竟没有任何事物,一片虚空。
御容术有四重境界,分别是:变相,色相,缤纷相,无相。
第一重变相修炼到最高可千变万化,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皆可任意变化。
第二重色相修炼到最高可直指人心,对手心中哪里最柔弱,施法者便可幻为哪种相貌,魅惑对方,温柔诛心。
连妖族创始圣祖之一的女娲娘娘也只修炼到第三重的缤纷相,时为神躯,时为人首蛇身,时为众生相,不入色、声、香、味、触、法,万般自由。
这蚩耋尊者竟已修到了第四重——无相。
暮光从他身后穿过他头部应该在的地方,融入他黑暗的无边无际的身体,妖气森森的语声仿佛从四面八方向众人笼罩下来。
“尔等本为妖族灵猴部落,依仗拾得些智慧自称人族,背叛始祖。更夺我中原肥沃之地,禁我妖族众部落于北冥苦寒之所。
千年来,顺尔者封为神牛神驹,不过是甘为尔等驱使驾驭之徒;逆尔者便辱为牛头马面,发至南疆潮瘴之地,终为冥界厉鬼。
如此德行,何以为四界之王?本尊现率妖族大军挥师南下,尔等还不早早覆面自缚,或可宽恕一二....”
关上早有军士对妖怪所言按捺不住,虽知这些仅是妖尊幻象,还是义愤填膺的将手中长矛向抬舆掷出。
长矛依然是穿影而出,重重的扎到幻象背后的地底,大力之下,矛头深埋,矛杆兀自晃动不停。
又是一缕妖风拂来,淡紫色妖雾笼罩下,那掷戈军士面孔忽然扭曲,窃笑,愉悦,膜拜,享受,万般表情一起堆积在一张脸上,恍若正登极乐。
少顷,自脚底开始淡化的轮廓逐渐上沿到身体,又慢慢上沿到头部,那张诡异的笑脸也最终被一片虚无所吞噬。
寿王见状怒喝:“凭尔一点旁门之术妄想欺我人族大道?人为万物灵长,德御天下,焉是尔这种蜉蝣可以撼动?”
说罢,拔出金背刀,祭起护体罡气,就欲出关寻妖死战。
但这次,不仅对方没有回应,反倒连幻象都收了,天上的异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关前又是一片寂寥,仿佛刚才一切从未发生。
黄棣此时也像众位军士一样,后背完全被冷汗打湿,心境却又随着寿王那声断喝再度奋起,挺身站于寿王身后,人族战旗之下,不惧恐慌,我自凛然。
让蚩耋尊者忽然收回幻象的是因为“鹰锐营”的空中侦察中报告在单张关西北三里一处孤峰上发现了人族伏兵。
这座孤峰扼冀州向单张关官道的咽喉,蚩耋尊者不可能对这股敌人置之不理自顾南下。
刚才“鹰锐营”探关的报告称,关内军士不过三千人(寿王已命袁福通将军领中军一万七千人后撤二十里隐蔽,随时准备妖怪攻关时稍作抵抗弃关而走,引妖兵南下)。
蚩耋尊者亲自驱影侦察,发现关口虽是寿王为统帅,但军士稀疏,关后方向大门洞开,显然,这些守关军士随时准备一旦接战,弃关而走。
那样,妖兵占关反倒是落进了一个进退不能的陷阱,南下越远,后方补给线被攻击的可能就越大,这孤峰如鲠在喉,必需拔除。
几番侦察后确认,孤峰上的伏兵大约在八千人左右。虽然他手中兵马是对方的六倍,但对方持险据守,强攻也未必就有完全胜算。
何况自己的正对面还有单张关三千守军,以及时刻可能从后方增援上来的人族大军。
他给这些孤峰上的伏兵设计了一个陷阱。
自己驱动幻影在单张关前现身,大军也都向单张关前压去,声势大到让孤峰上的伏兵和关内守军都可远远看到。
但精锐的虎部落化装成老弱军士远远拖在后方,整个行军队列就像是大军冒进,却将粮草和攻城器械等辎重甩在了后面。
甚至他命虎部落化装成的那些老弱三两一群,拉散在漫长的官道上,像是行军急促加之劳弱之躯,已经乱了队形。
实际上,这些军士虽然分散,但行进路线恰恰是彼此都能呼应的到,只要孤峰上的伏兵冲下山来袭击,无数个三两一群的小队马上能合拢成一个军列战阵,对下山的兵马聚而歼之。
那时,假装突前的几个主力部落也将掉头回师,以数倍兵力碾压掉这些后背之敌。
只要拔除掉后方的这颗钉子,蚩耋尊者有把握摧枯拉朽般拿下单张关,毕竟那种驿道关卡以木栅栏为墙,高不过丈余,
根本就和毫无防御相差不多,而自己兵力占着绝对优势,肉搏拼起消耗来也最多一个时辰就能将守军吞噬干净。
然而,孤峰上的人族伏兵根本就对官道上的散乱毫无反应,像是仅仅打算扎营在山上围观山下战局。
看来,遇到的对方将领执行命令非常坚决,而对方的统帅更是个扎手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