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到达后没几日,大王子微子启就领着十几名官员组成的谈判使者团风尘仆仆的从朝歌赶到了冀州,在这里稍事休整就将赴北冥展开和妖族的和议谈判。
大王子驾到,又是身负王命的天使身份,寿王急忙召集蓟州城内所有文武官员列队迎接,并在将军府设下了隆重的酒宴。
将军府正堂外的空地里摆开了几十张桌子,冀州前线别说高级官僚,校尉以上的军官都有一席之地,寿王也有意想让这些饥寒交迫了三年的属下借此机会好好享受下难得的美食。
几十名勤务军士在席间穿梭不停,不断的将美酒与食物抬进端出,异常忙碌。那些在朝歌吃的肚满肠肥的使者团多少还有些矜持,这些个前线将领早就个个红光满面,摩拳擦掌的把这里当成了又一个战场。
但主桌上的寿王却心不在此,如此大胜之下,朝廷不策动大军一路高歌猛进直捣北冥,反倒胜势求和,这里的关节他始终捉摸不透。
三位王子中,自己虽同大哥二哥有嫡庶之分,但比起同为武夫,相互暗中较劲的二王子微子衍来说,大王子清隽典雅,平日里对自己关照有加,也倒能更多些话。
看到寿王心事重重,微子启非常清楚眼前这位雄心勃勃的三弟心中所想,但仍旧先从风月开始了席间的话题,“数年前在朝歌我府中,曾教授王弟将瑶琴宫商角羽四声配出七调,练的如何啊?”
“冀州战事频频,小弟拙于左支右挡,已很久没有碰这些雅致物件了。”
“呵呵,为王者当于万马军中仍可引吭高歌,丝竹之声终能统御那些金戈铁马。”,微子启这是在暗示和谈总将取代战争。
“小弟亦有收拢妖心的盘桓,只是觉得胜势之下,本应居高临下归化妖民,平等议和....”,对大王的决策寿王虽有不满但也不敢明言。
“都是战争成本问题啊,王弟久不在中枢,可知这三年血战耗费了府库多少银钱?”,微子启说着伸出了三个指头,“自本朝以上三代积蓄两千万钱基本用尽!”
尽管寿王也知道兵事一开就是烧钱,可如此的消耗却也令他心惊。
“从朝歌发一车军粮到冀州前线,需民夫四人,押车军士一人,路途四个月,以此折算,发出十成,九成便已被运输消耗掉,到达前线的不足一成。如战线再往前伸,大军用度如何保证?
妖族自出生就以捕猎为生,妖众个个穿上军装就可做军士,而我人族战斗力胜在投石机,弩床等智力工具,这都需要将轮锄头的农民训练成会操作军械的军士,备战成本也都截然不同。
人族刀耕火种,一切积蓄全赖土地生产,没了土地便没了产出,是以要抵御妖族入侵。
对于妖族,攻之?他们跑掉,我们拓疆得来的那些土地非但无用还得着人看守,中原膏腴之地还都大量荒地无人打理,北冥之地于我何用?
灭之?妖族为族群内循环互食,只要有水草之地,供应就可源源不断,灭族也为不可能之事。
归化?妖族众自小信奉能流血得来的东西绝不去流汗得到,若要扭转这根深蒂固的观念,得要怎样的洗脑,王弟可想去做那事倍功半的事?
所谓战与和,都有一个利益成本问题,我人族逐年向仙冥两族供奉用度,于我泱泱大国不过九牛一毛,却换了无数生民的万世太平,于国于民有何不好?”
寿王为前线三军统帅,微子启的这些说法也都有切身体会和思考,只是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妥,“可是....”。
见寿王仍旧心有不甘,微子启轻抬手示意中止了寿王的追问,“民间有谚:富不过三代。王弟这三年间在冀州城下横刀立马可是用我商汤三代贤王的毕生积蓄换来的啊!
王弟可阵前慷慨陈词直捣北冥与诸将痛饮,但以此战对国力的消耗,只怕真是任你捣到了北冥,朝歌连你们痛饮的酒水都无力供应了。”
寿王还是不甘心,提出了自己思谋已久的办法,“可否令前线军士屯田,战事为兵,平时为民,就地取用物资?这样大军行到哪里就在当地取用军资。”
微子启微笑着摇了摇头。微子启以文治韬略号称贤王,目前最大的王位竞争对手是武功最盛的二弟微子衍,对寿王倒是有意拉拢,眼见自己这个三弟政治韬略如此不堪,只好把话说透。
“我商汤八百路诸侯,本就与王共治,王家军队如也这般就地割据,则父王虽为天下共主,也不过就是困座朝歌一城而已,王弟长期带兵在外,朝堂上非议已经不少,此等想法切切不敢再有。”
看到寿王还是一脸的不甘,微子启不由笑道:“冀州为天下第二大城,如今战火涂炭下几近成为废墟,如何恢复名城昔日风采当为王弟关心重点。
天下百姓,人族也好,妖族也罢,无非求个安居乐业,歌舞升平”。说罢,手一扬,一队舞姬飘然而入。
编钟奏响,数十名美艳舞姬在乐班的伴奏下翩然起舞,跳起了流行于朝歌的乐舞。寿王看的出,那是歌颂炎帝教民播种五谷的《扶犁》。
“乐队和舞姬都为大王所赐,其间用意望王弟多加揣摩啊!”
舞姬们的红鞋合着编钟敲响的节拍莲步踩踏,双手摇摆,长袖挥若流云,漂移不定,这个满堂凋敝的将军府一下子恍如雾里妙境。
观众一边喝着酒,一边毫不吝惜的施予他们喝彩与赞美。
心思万千下的寿王突然对着微子启哈哈大笑,端着大觥起身,走向了这片喧闹之中,频频向宾客们敬酒致意。
每到一处,宾客们都纷纷起身,向他敬酒,而他也乐呵呵的每敬必回,不知不觉之间喝的脸色涨红,脚步也有点漂浮了。
直到身体实在无法承载醉意,才在黄棣等亲兵的搀扶下找了一张空椅子蹒跚的座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