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清森位于月江上游的明卓河河岸,多松柏怪石,魄丽奇绝,林间溪流潺潺,悬崖峭壁众多,实属景色一绝,只因怪石众多耕地稀少,倒是较少百姓居住于此,猿声阵阵啼不止,卓清樵夫高歌起。
“砍柴去卖咯喂,
回家抱婆娘咯喂。
油盐不够咯喂,
回山再砍些咯喂。
狗儿已吠咯喂,
风雪也要回咯喂。”
山上樵夫边砍些柴木,情不自禁就唱起了儿时家乡的歌谣,在那卓清山之上,歌声远远飘荡。
歌声阵阵,轻慢洪亮,而林中一座小木屋处,确并非那个那样惬意的场景。
一个坐在木屋前身穿黑色甲胄的男子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热鸡汤,吹了一下那层油脂,缓缓喝了一个热汤,轻轻呼了一口气。
连续追逐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没让这些人逃回唐国,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几人满是血污,游尉董三江将喝剩的热汤倒在那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士兵的伤口处,听着他们撕心裂肺的喊叫,抬起头来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被五花大绑着依旧一言不发的满脸疲惫的中年男子。
“广守备,你还是不愿意说出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了吗?”董三江阴冷发问道。
而那个被他称为广守备的男子,虽面无血色,却依旧不急不缓地道:“我们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知晓说出来也不过是个死,况且男儿为国捐躯,这等光荣之事,我等求之不得。”
啪,听到广清远这样说,站在他一旁的那个士兵直接给他一巴掌,“让你嘴硬。”
董三江出手阻止,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哎,张土风,说了不能够对广守备那么不尊敬的,让你先去喝顿汤,吃饱喝足了再回来的,你再这样我可就军令处置了啊。”
说罢董三江抓起长枪,看也不看径直朝地上满身血污的其中一个士兵胯部插去,看那个士兵因为剧痛而面容扭曲变形,反而闭起双眼仿佛在享受他的惨叫,而其他几位站着的与董三江披同色甲胄的士兵们,都在喝着鸡汤呵呵一笑。
追捕了那么久,终于把这几个家伙在卓清森拦了下来,差点就让他们跨过了明卓河了,这个看着像那山野村夫的破烂茅屋居然还有两只鸡,董大人善解人意让他们就此审问犯人,还让他们杀鸡煲汤,这是舒服死了。
原本是差不多百人的队伍,追逐战下来,只剩下他们这十来人,怎不气愤,因此看着董三江的做法,不怒反笑。
广清远终是不忍,眉头一皱,低声道:“董大人,落到你手里是我们认栽了,看在彼此同是行伍出身,给他们一些痛快就不行吗?”
仿佛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董三江捧腹大笑,站起身来还不忘了脚踩向另外一位倒在地上的士兵膝盖流血之处,使劲摩挲,“广守备真是好玩,我给不给他们一个痛快,不是就取决于你吗?只要你把我想要的那个东西消息告诉我,我不就会仁慈了嘛。”
“我干你娘的!有种给老子一个痛快,你这算什么英雄好汉,卖主求荣的狗东西……我呸!”躺在地上那个被长枪插胯的十八九岁少年东闻孝朝着董三江狠狠吐了一口血水,就要咬舌自尽。
只是还未得逞,便被拔出长枪的董三江一个枪摆,把牙齿都打落下来,只能在一旁呜咽不已,弄得广清远浑身颤抖不已,死死咬住牙关,就要闭上眼不去看跟着自己逃了那么久的兄弟们在哀嚎。
“广守备呀广守备,你那痴傻的愚忠有什么用呢?你要想一想,是你苦苦追求的忠君重要,还是地上这群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兄弟重要?”董三江甩了甩还在滴血的枪尖,故意把血液甩到广清远脸上,缓缓说道。
广清远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不去跟董三江争论些什么,毕竟在这些乱臣贼子心里,什么忠义礼信都应该是喂狗去了的,因此多说无益。
看着广清远依旧那么嘴硬,董三江神色残忍,听着脚下那士兵的哀嚎,恼怒不已,长枪一坠,就先把那刚才出言顶撞的东闻孝给挑飞,再用力一踢,使其撞在一旁树干之上,血流不止。
董三江挥手示意自家士兵禁声,让闭着眼的广清远能够听得清清楚楚躺在地上这几人因为痛苦而抑制不住的哀嚎。
尤其是那广清远的斥候队伍里年龄最小的东闻孝,呜咽之声阵阵,之前骂人倒是中气十足,只是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仿佛整个人都要昏迷过去,不过再其要昏迷过去之际,总会有人适时的在其身上再添一道伤口,或是刀伤、亦或是枪尖刺透,反正就是要击溃广清远的心态。
看着自己被拿来作为威胁广清远的工具,东闻孝努力把声音降到最低,呜呜呜的在低声哀嚎,不是不想一点声音都不发出,但是连牙都被董三江打掉了,嘴巴都是漏风的,这让东闻孝能怎么办?
一旁看着的几位斥候都眼神欲裂,恨不得要扒了董三江的皮,喝他的血。
而闭着眼的广清远也是泪流满面,他知道这个跟在自己身旁这个亲兵,已经是很努力了,他知道他们今日是走不出这座森林了。
唉,陛下,臣真的撑不住了。
无人来救,那臣这辈子,就做唯一一次亏心事吧。
广清远缓缓睁开了眼,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有些苍白无力的向董三江道:“停手吧,你想要的,我告诉你好了。”
“大人!不要。”
“不要啊,守备!”
连那东闻孝都呜咽的轻轻摇了摇头,泪流满面的看向广清远。
而广清远一眼都没再看他们,看着董三江与其下属都停下了手,叹息一声,“给他们一个痛快吧,来世再见了,兄弟们。”
董三江点了点头,“既然广大人如此说道,董某人也要给出自己的诚意。”
说罢,拔出腰间的刀,一刀砍下了倒在地上,叫喊广清远不要那样做最大声的那个士兵的人头,“诚意已经表达出来了,广大人可以说了吧?不要以为董某会那么痴傻都杀掉他们再跟你谈价钱,接下来你再说一句废话,我就让这躺着的几人,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的广清远,再次叹了一口气,就要说出董三江先要知道的那个密件,被他藏在何处,只是此时,传来了一声狗叫之声。
顺着声音,广清远与董三江等人都抬头望去,一个二十来岁,身体健壮背着一堆木柴的青年樵夫愣愣看着眼前血污四溅的木屋,而他身旁,还有一只没有任何缰绳系着的老狗在狂吠。
看着他身旁的老狗就要冲过来攻击的模样,张土风抓起了刀,慢慢朝着那个还在发愣的樵夫走了过去。
那老狗眼见张土风拿着刀慢慢走了过来,低声叫喊了几声,向后退了几步,狂吠一声就冲着张土风袭来。
那青年樵夫这才反应过来,欲要出声阻止自家的狗袭击,只是还是慢了一步,只见那身经百战的张土风见这只老狗扑咬过来,一个侧身,双手握刀猛地一砍,直接砍中这只老狗的腰部,再用力一踢,那老狗就翻滚着到了一旁的灌木丛里,起身摇晃了几下,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樵夫,呜咽了一声就倒下不动了。
这时那个青年樵夫这才喊了出来,“啊狗!”
背后背着的那堆柴木砰然倒地,这青年樵夫神色惨白的看向自家狗倒下的地方,神色有些懊悔,以及迷惘。
不同于平民百姓看见这番场景早就跪倒在地祈求饶命,或者直接逃命,这个青年樵夫呢喃私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都打算等家中这两只老鸡、一只老狗死了之后,我就自杀回去了的,毕竟我被人一巴掌拍进来,除了有些怕死的太疼,我都没有啥牵挂了的。”
“我都在这深山老林之中了,你们为什么,杀了我养的鸡,砍了我喂的狗?”
……
看着这个青年樵夫呢喃私语,说了一些云里雾里的话,董三江玩味一笑,冲张土风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说道:“抱歉,我乃安将军坐下游尉董三江,年轻人今日你的鸡狗,我等征用了,还请你有时间去一趟第三营找我们师爷报销一下。”
张土风咧嘴一笑,慢慢靠了过去,董大人说的是没错,但是看见了这一幕,还请你去跟阎王爷报销一下你这条命,大人忘了说。
看那张土风离那樵夫较近距离,广清远终究还是忍不住,喊道:“壮士小心!”
张土风握刀,面目狰狞道:“晚了。”
一刀往这个青年樵夫脖子上砍去,要的就是一刀让他毙命,等会好煲狗肉再来一顿美餐。
只是为何董大人要喊道“土风小心”?
张土风愣愣望着一刀之下空无一人的前方,忽然感觉身上有点冷,低头一看,眼神惊恐,费力的想要捂住自己脖子那喷涌而出的血液。
而在那董三江等人的眼中,刚才张土风砍向那个年轻樵夫之际,那个樵夫以诡异身法避开了张土风致命一刀,从那堆薪柴之中抽出了一把柴刀,与张土风呈现背对背姿势,反手一刀,就是一抹,然后张土风就跪倒了下来。
一击致命!
一旁看戏的士兵们都拿起武器站了起来,连董三江都眯了眯眼睛,望向那个青年樵夫。
有些东西。
只见那个青年樵夫低声说道:“你们,不够格,杀了我的鸡犬,弄脏我的屋,唉,那我只能勉为其难,把你们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