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忽忆襁褓
次日天色未明,小安只听耳边“吭吭”有声,斜眼望去,只见石磷早已睡醒,正在屋内另一角落里刨土,一边刨一边把土装入药筐。不一会就装了半筐黄土,拿手一拎,只听药筐吱呀作响,恰似要散架一般,忙又掏出一些,在上面覆了稻草,放在一边。转身又去刨土,不一会就刨出一个大坑来。
天已微明,石磷看了看两个酣睡的小孩,擦了把汗,背起药筐出去了。等到天色大亮时,他又背了一筐稻草回来,手里还柱了根长棍。如此这般,把昨晚刨出的土一点一点的搬运了出去。
采苓也已起身,洗了手脸,拿出昨天爷爷讨来的稻米,下到锅里煮成稀粥,喂小安喝了。自己却去墙角拿了副碗筷,也出去了。中午时分,又回来给小安煮粥,还拿了几根骨头,上头不见一丝肉沫,找了块干净的石头敲开了,放入锅里一起燉煮好了,喂小安吃下。
石磷忙了一天,到晚上又继续刨坑,一连忙了三日。到第三日傍晚,才将刨出的土运送完毕,剩下的新土又扫回坑中,捡了块方石钻进坑内,咚咚咚咚一阵忙乱,这才把稻草丢下去一半,又把这几日柱回来的棍子或横或竖捆扎起来,铺上稻草,往坑上一盖,把那坑口盖的严严实实,不掀开这个草榻子,谁也发现不了这下面有个坑洞。
石磷这才笑道:“好了好了,这下小主安全了。采苓,这个坑洞……”
“对谁也不可说起,知道了,知道了,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小武哥哥在咱们家里!爷爷,这几天你都说了多少遍了?”
“嘘,死丫头,悄声,悄声!”石磷忙止住采苓。采苓吓得伸了伸舌头,转身出去四面张望了一下,脏兮兮的街面上一个人影也无。
回来问道:“爷爷,咱们这地方,好几年也不见一个当兵的来过,他们真能搜到这里么?”
石磷道:“你懂什么,过去这么久了,其他地方搜不着,这里早晚也会有人来搜,你先在外面看着。小侯爷,我先把你抱进洞里,您先委屈委屈,待禁军来这里搜过,您再上来。”
轻轻抱起小安,放在洞口,又跳进洞内,把小安抱了进去,放在稻草榻上,又找来灯碗,在里面注满灯油,点亮了,远远的放在没有稻草的地方。小安抬眼望去,只见洞中上下左右,皆夯得平实,喉咙咯咯一响,似要谢过石磷。
石磷说道:“小主想说什么?不必着急,待伤势好了,再说不迟。老朽年迈无能,若要替你报仇,却是万万不能;若是采些草药,替你治病,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把这四周山峰转遍,也要找到能治好你的药草。这几日,我看城门口排查甚严,只怕老朽也难带你出城。唉,只盼老侯爷起兵成功,早日杀到这安天城来。”说完眼泪又掉了下来。
小安听他提起义父,不由得也伤心起来,一边想念一边流泪,却又不似寻常小儿般任性胡闹。忽然想起极小时在义父怀中,薅着义父胡须的时候,隐约听得义父笑道:“你这顽皮小儿!哈哈,哈哈,奇哉!奇哉!你等来看,这小儿奇不奇怪,老夫纵横沙场三十余年,天南地北无所不至,从未见过虎口余生的小儿,就连飞云雕也对他颇为喜爱——看,你又叫了,雕兄啊雕兄,看来你是真的爱他呢。——这小儿造化非凡,老夫今天便收他为义子,将来承继老夫衣钵,你等觉得如何?”只听众人纷纷说道:“恭喜侯爷喜得义子!”
又听一人说道:“侯爷,这小儿既是虎口余生,此时仍不哭不闹,莫非已喝饱了虎奶?你看那虎还在峰头徘徊,莫非舍不得这个孩子?待影冲去将他捉来,以后也好喂这小孩,免的军中粗粮喂他不活。”
一人大吼道:“如此甚好!我等也去捉些豺狼虎豹,只要是雌的,一并拿来,管我这小兄弟吃个够。”却是大哥黎破甲的声音。
又一个声音说道:“大哥忒也性急,这雌虎母豹也不是都有奶喝,你都捉了来也是无用。况且小兄弟起码要吃到四五岁上,这些雌虎也不能一直下奶。”是三哥万声涛。
“依你便当如何?”
“只需捉得三两头有奶的,待无奶之后,再捉新的不迟。”
“好,那就依你。”
忽听探马来报,“启禀侯爷,洪将军前锋已到武阳关下,急切难以攻破,特来请侯爷大军相助。”
“哦?老洪,你来照看我的义子,我去相助你的儿子。哈哈,各军听令,即刻拔寨,向武阳关进发!破甲、影冲,你们两个捉得虎豹,即刻赶来。”小安只觉眼前一晃,见又是一个长胡子老头,又去揪他的胡子玩。这个老头,便是从小带他长大的洪剑迟了。
小安只管想去,却不知寻常儿童,怎会记起襁褓之中的事情?忽又想起义父所教的匿踪箭和洪爷爷教的斩妖剑法,似许久未练了,不知有没有忘记,遂在心里默默演练了几遍,不觉已沉沉睡去。
如此这般过了几日,武安北精神见长,但是身体却不见好,莫说全身上下被夹板夹了,就是放开手脚,他也动弹不得。采苓每日帮他翻身一次,皆痛的他死去活来。又怕他烦闷,每日同他说话解闷。
石磷每日出城采些穿地龙、野山参,并捉些变色龙、穿山甲,熬成膏药,给小安或服或敷,只不见好,却也无可奈何,只盼奇迹发生。
忽一日,石磷拎着药筐早早回来——那筐已破的不成样子了,不断恨声:“可恶、可恶!”
采苓问道:“爷爷,发生了什么事?”
“禁军可恶!一筐药草,全被他们收缴去了,还打了老儿一顿,恐吓道‘大帝有令,闲杂人等不许出城采药’,这功勋山下早已不许采药,现在连出城采药也不许了,果然是要赶尽杀绝么?”
采苓道:“这可怎么办呀,爷爷,小武哥哥的伤,就没法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