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会宁坐在唐素问楼下的车里，直到看见亮了灯光他才驱车离开。他一只手臂撑在车门上，慵懒的歪着头，好像看着前边的路，也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手中的烟火明明灭灭的。有如他此刻的心情。
在城郊的工厂里，负责人只是给他交代了上边的意思：很快就要到来的C市拍卖会要脱手一些东西，同时也要试探出唐素问和沈惟仁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上边还说：沈惟仁这次一定会出席那个拍卖会，因为沈老爷子的寿辰快到了。
负责人的话也只交代到这里，因为匆匆有人来报：唐素问不知道怎么的就闯进了另一处厂区。不过还好，刚进院子就被工人给赶出去了，所以周会宁来不及听完全部的指令就出去找唐素问了。
周会宁知道唐素问刚才和自己说的话半假半真。她是真的跟那个母亲牵扯了官司，这让她脸色苍白也还说的过去。但是她没问自己隔壁厂子的事情，周会宁不得不怀疑。
其实这个事情也好办，因为唐素问并没有看见那些私下的东西，随便找个借口搪了就行。
周会宁能理解唐素问心底的震撼，别说是她，当自己最初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每天不都在挣扎？
他所掌管的帝国只是造假，但是造假之后的东西要流向哪里？特别具体的周会宁也不清楚。他一直安慰自己的理由是：反正不是销往国内，骗也是骗那些老外的钱，某种意义上来看就算是犯罪也是带着一些正义感的。
毕竟，当年八国联军侵略中国，从中国盗走了多少宝贝？我们造一批假的，何尝不是一种心理上的慰藉？
周会宁挑了挑眉，显得略有疲惫：骗子做久了，也会有惯性。现在他已经不堪的连女人都在骗，心里有些不忍。但是无可奈何。
……
早上唐素问走进办公室，正好撞见任诗雨捏着一只杯子走出来。这门挺宽的，可任诗雨偏要凑过来挤她一下。
“呀！这会儿学聪明了，至少回去换件衣服再来上班，开房都开出经验来了。”
唐素问一歪头，“你这样诋毁上级就不怕被知道吗？”
任诗雨一挑眉，唐素问这意思是她昨天跟周会宁出去什么都没发生吗？那就好。她为了这件事情难过到一夜没睡着，总算放下心了。
“是不是诋毁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我看周总是看不上你才对吧！”来吉女巴。
任诗雨屁股一扭就挤出了门。
“问问你别理她，周总看都懒得看一眼的是她。”阮姐都在一边紧张好一会了，她紧忙拉着唐素问去了一边，“刚才周总下发了邮件，说明天的拍卖会要你跟过去，任诗雨都耍了一早上了，别提她。”
“拍卖会？”
阮姐见怪不怪的样子，“是啊！黑市的拍卖会在城里很有名的，虽然不合法，但是实际上也没人管，而且这几年搞收藏的人越来越多了。拍卖会异常火爆。上次的时候周总淘的那件小铜鼎不就摆在公司的门前？一翻手就为公司赚了几百万，好多人找上门来收，周总都没有出手呢！”
唐素问知道那个鼎，在公司正堂用一个玻璃罩展示着，但是她一直以为能放在明面上的东西多半该是赝品，实际上很多展览馆也回这么做，没想到居然是个真货。
“但是周总为什么带我去啊。”唐素问尴尬的笑了笑，“可我对古董一窍不通啊，还是阮姐你去吧。”
如果是以前唐素问一定会很高兴，毕竟能涨见识是件好事。
但是自从昨天跟周会宁去了趟城郊的工厂，她就在心理上刻意想回避那个男人。
“还是你去吧，那种振奋人心的场面已经不适合我这种年纪了，容易犯心脏病。”
任诗雨打了水走进办公室，一听是拍卖会的事情就又惹了一肚子的气，她头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发邮件跟周会宁申请要跟着去了。周会宁本都默认了，但是这个唐素问一来，结果就直接被推翻了。
“你装这幅样子给谁看，心里都高兴死了吧。”
阮姐把唐素问挡在了身后，“任诗雨你够了啊！你要不服从安排自己去找周总去说。”
周会宁办公室的门从里边打开，“什么事？这么吵。”
几个人顿时没了声音，周会宁目光落在了唐素问的身上，“哦！问问你来一下，我有事情找你。”
唐素问就低头跟着他走进了办公室。
“周总找我有事？”
周会宁绕到办公桌前，看上去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他从手边的抽屉里摸了一个名片夹，取出其中一张递了过来。
唐素问接在手里：律师：卞正。
名字起的都很适合做律师呢，唐素问意外的看了周会宁一眼。
“这个卞正是我的同学，我已经跟他交代过了，回头你给他打个电话，他会在官司上帮助你了。他在这一行很有名气。”
唐素问连连说谢谢，其实她也知道一场官司里律师的重要性，就算自己有当时父亲的遗嘱，可是那也不能保证官司就一定会胜利。
唐素问把名片放好问了句，“周总，你以前是学法律的？”
周会宁低头咳咳了两声，他很少在外人的面前说自己是学法律的，因为他现在做的事业就是在钻法律的空子。
周会宁抬头，“拍卖会的事情阮秘书跟你说了？”
唐素问点点头，“需要特别准备什么吗？”
周会宁想了一下，“穿的漂亮点。”
……
拍卖会跟穿的漂亮有什么必然联系吗？唐素问没有经验，所以只有执行命令才是对的。
这天下班回家，唐素问放下包就跑去自己的房间，衣柜一拉开，衣服倒是有不少，可是没几件能穿的出去的。
唐素问手搭在一套小洋装上，她最贵的就这有这么两套，却不想穿。
是沈惟仁之前买给她的，唐素问几乎每天都拿出来在镜子前往身上比一下，却没有勇气再穿上。
她早就不是最初那个养在深宅大院的小媳妇，也不是在那个海边高贵的沈太太，现在她属于自己，所以形象也该改变一下。
唐素问没在家吃饭，趁着商场还没关门就上街买了一套衣服。
以前花沈惟仁的钱也没觉得这么痛苦啊，唐素问从看着眼前那个POS机往出打印的单据，都觉得肉痛。
但是她不后悔，万一官司败了，这些钱要白白给人家还不如自己花了。
唐素问是到了这黑市拍卖会才意识到周会宁昨天那句话是真理。
她本以为黑市该是那种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地方，但是实际上这要比那些司法的拍卖会更气派，又不严肃，最重要的是在这里她几乎把杂志上很多名人都统一性的见到了。
周会宁手臂揽过唐素问的腰，把她的身体向前带了一下，“怎么样壮观吗？”
唐素问喏喏的点头，“这里真的是黑市？倒像是名流的宴会啊。”唐素问说这话的时候就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
她本来觉得自己够奢侈了，但是来了这里之后，才发现她这打扮其实还是个小助理，只不过高级点的小助理。
周会宁驻足，伸手摸了两张邀请函给了守在门口的人，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周先生欢迎您，您的座位在甲区32、33号，拍卖会开始之前会有一个藏家的交易会。虽然您是熟客了，但是按照规定我们还是要提醒您，一定要仔细鉴别，交易会上收到家伙，我们是不会承担任何责任的。”
这男人说完话，转头来上下打量着唐素问。
“可以放心，我的助理。”
男人点点头，伸手给周会宁做了个里边请的手势。
唐素问只觉得脑子里的震撼根本停不下来，“他的意思，在这里还会有人卖假货吗？”
周会宁拳头堵口笑了两声，“否则为什么叫黑市？买的卖的都是心跳。”
唐素问现在终于理解阮姐为什么说自己的心脏会受不了了。哪一件古董拿出来不是昂贵的要死，如果再买了假的……
唐素问表示：这种有钱人的游戏，她真的不适合。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看似跟周会宁很熟的样子，年纪比周会宁大，上来就随意的拍了他的肩膀，“哪次都少不了你，听说了吗？这次有个羊脂玉的吊瓶。不要跟我抢。”
周会宁笑着说，“你猜的真准，我就是为那个吊瓶来的。”
唐素问站在周会宁的身边就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脖颈，因为那块玉跟今天的洋装有些不搭，所以带在了里边。
她这个动作引起了来人的主意，男人唇角带着趣味，“你跟廖雯分手的原因？”
唐素问就慌张了一下。
可偏周会宁也不解释，而是反问道，“怎么样？漂亮吗？”
“啧啧。”那人跟周会宁交汇了一个目光，男人之间的心照不宣。唐素问心里在咆哮啊，他为什么不解释一下？或者说来参加这黑市的男人和女人……
唐素问放眼会场里，的确一对对的真就没看出谁是上下级关系，怪不得任诗雨那么恨自己。
那人离开后，唐素问幽怨的看了周会宁一眼，周会宁马上心领神会，“我们只是在开玩笑，老朋友不用解释太多，”
“好吧。”唐素问点点头，“但是你今天来就已经有要收藏的目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