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仁是要去看看那个人的,如果不是蒋淑云今天打来电话,他还没有真的下定决心要过去。
估计这对于每一个人都没办法接受,当你昨天还是沈家人的子女,一夜之间就变成了阶下囚的孩子。
沈惟仁这两天都在心里回避这个话题,就像不知道一样。
他甚至开始后悔那么逼着蒋淑云非要求一个结果。结果两个父亲之间的天差地别又让他迷茫了。
沈惟仁给永安监狱打过去了一个电话,结果真的在他们的监区找到了那个叫聂政庭的人。名字都起得这么有正义感,他为什么要在监狱里。
对方很奇怪,沈惟仁的身份亲自来问一个犯人。
“因为什么进去的?”
“绑架故意伤人。”
沈惟仁一颗心像是被拧紧了的湿衣服,一滴滴的落的是血。
唐素问推门进来,手里握着一杯咖啡。
沈惟仁不经意的转过身背对了唐素问,“嗯,先这样吧!回头说。”
唐素问并不知情,甚至这几天来根本没从沈惟仁身上发现什么。只是他回头来看自己的时候,唐素问觉得他多少有点不自然。
不自然的是因为:唐素问会因为这样的身世看不起他吗?他一直在唐素问的面前是无懈可击的一个男人,他觉得他可以被爱,并且没有一丁点的瑕疵。
可面对这件事。沈惟仁不自信了。
“没什么,你不忙?”
唐素问心里翻着眼睛,把咖啡杯磕到了沈惟仁的面前,她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小手就杵上了下巴,“你真的雇我来做事的吗?为什么我问乔爱也领不到工作。问陆轩陆轩还说他不负责给推包了。”
唐素问很闷,看着满屋子的人都在忙乎,而她只能在电脑上玩纸牌。
“电脑少接触,会有辐射。”
唐素问觉得有点崩溃,电脑都不让动,她这个秘书要来做什么?
“嗯,你可以去到休息室坐坐,那边总有偷闲的员工,顺便帮我抓几个典型回来。”
“沈惟仁!”
唐素问一拍桌子,而后小脑袋又沉了下去“我也很闷的好不好……”
“不如去散散心吧!我给陈云翘也批个大假,让她陪着你出去转转,去国外溜达几天等我把公司的事情处理一下。”
这倒是个好主意,唐素问抬头望向沈惟仁的时候却有些狐疑。“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唐素问经历过蒋淑云的事情之后就变得有些敏感,不巧还真的被她猜中了。
沈惟仁担心唐素问天天在身边会看出来什么,他的确有这个私心。
“啧……要不你就在公司老实的呆着。”
“我去!我去!”
沈惟仁点点头,他本来计划亲自带着唐素问玩一玩,毕竟她肚子里孩子的月份大了,出去多少有些不放心。
“我会让陆轩多派几个人跟着你们的,放心,不会出什么事情。也不要去欧洲,就在亚洲转转就行了。”
唐素问频频点头,“放心吧!那我出去找陈云翘说了啊!”
唐素问出门后,沈惟仁还是多少不能安心。他就给安远帆打去了一个电话,“你最近忙什么?”
“筹备订婚。”
“你小子……”沈惟仁愤很的咧了下嘴,像是很不满意安远帆企图抢在他的前头,“停一停吧,带着两个女人出去走走,这段时间问问憋疯了,我有些事情走不开。”
安远帆知道沈惟仁最近很糟糕,家里外边一堆的事情,他想了一下,“好。”
但是在沈惟仁就要挂断电话之前,安远帆突然问了句,“你真的不打算再理杨奕之那小子?”
沈惟仁揉着太阳穴,他最近可能有点精神衰弱。
“不理,怎么了?你从来不会这么多事。”
安远帆又是半天没声音。就像沈惟仁说的,这的确不像是他的性格,“他要求的不多,也不会伤害你。”
沈惟仁不知道安远帆居然跟杨奕之关系那么好,好到他变了性子,居然跟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宏司丸扛。
“不关你的事,你还想以前那样,我觉得挺好,否则我们的朋友估计做下去也很难。”
安远帆理解他的心情,所以默默的挂断了电话。
唐素问启程的这天,沈惟仁去机场送了他们,他没怎么跟安远帆说话,只是帮唐素问掖了掖身上的衣服,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沈惟仁从机场直接驱车去了永安监狱,因为之前托了些关系,所以可以跟这个叫聂政庭的人聊的久一点。
可是真当那男人被两个警察带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沈惟仁发现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只是隔着一个很厚的玻璃安静的看着他。
沈惟仁以前觉得自己跟沈家人张的很像,但是那种像有性格上的,也有因为相处时间长有着共同的生活习惯而渐渐形成的相像。
聂政庭的面前,他像是看见了自己老去后的样子,那种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他依旧很帅,不同的是,聂政庭的眉宇间有个川字纹,像是很长时间以来因为皱眉叹息而逐渐生成的。
头发向后背去,梳理的平整,却两鬓早已经发白。
聂政庭主动拿起面前的话筒,沈惟仁也木纳的把话筒贴到了耳边。
隔着这扇防弹玻璃,他的声音飘过来低沉着且富有男性的磁性。他说,“沈先生,您是怎么知道我的。”
聂政庭看不出来吗?还是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他的存在,沈惟仁一瞬间如鱼刺在喉,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你妈妈还好吗?”
沈惟仁闭紧了眼睛,答非所问,“他们说你因为绑架杀人,你为什么这么做。”
有人说,这世间有几件事情会让人变得特别的清醒:大病之后、临死之前、痛彻心扉、踉铛入狱。
所以聂政庭笑了,皱纹深刻,却看不到一丝的辛苦,“哦!就是那么回事。”
沈惟仁激动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这是一种不知道羞耻的表现。所以蒋淑云才会从他身边离开投奔了父亲?所以他才会遭受这么多年的艰辛,是聂政庭的另一种报应?
沈惟仁眯起双眼认真的问道,“你觉得我会认你这个父亲吗?”
聂政庭眉心真的特别自然就那么皱了起来,他就连这样的表情都像是沈惟仁在照镜子一样。
沈惟仁有那么一瞬间的害怕,像是有那么一天他会步这个人的后尘。
“沈先生,你的父亲不是我,是沈家那位,听说他过世了,我很痛心。”
沈惟仁亲口听蒋淑云说,“她嫁过来的时候,沈老爷子就已经丧失生育能力了。他在睁着眼睛骗人。”
正好!
沈惟仁觉得这是一件羞耻的事情。
“是吧!我也一直都这么认为,我有沈家人的头脑,我有和他们一样的气质,甚至我的手腕比当初的老爷子更加的狠,说我不是沈家人,没人会信。”
聂政庭眉心锁的紧,好半天才问出一句,“你身体好吗?为什么没有带问问过来。”
“问问不是你能叫的。”
聂政庭把头扎的很低很低,标准的监狱式的态度,“就当是个旧熟人,什么时候带来我看看好吗?还有等你们以后成家……孩子……”
他低着头一下子挂断了电话,然后起身,转过去后背隆起,“走吧,带我回去吧。”
没有一个犯人会拒绝跟外边的人相聚,那是他们了解外边世界的唯一途径。
沈惟仁走出监狱的大门,一阵冷风把他锤醒,马上都要入秋了吗?
他想起来一些细节,为什么聂政庭对他的事情了解的那么透彻,甚至可以确定的叫出唐素问的乳名,还知道他们就要结婚,在孕育一个孩子。
沈惟仁突然发现他们的每一句话都不对,思想就停留在了聂政庭离开的那个背影上。
一时间,沈惟仁心里烦乱无比。他车子开的飞快,能离这监狱多远就有多远。
沈惟仁在沙发上坐到了早上,大门是被从外边打开的,唐素问钻进了小脑袋,“老公!”
她甜甜的一声。
唐素问就知道她有事情,果不其然就在沙发上看见了合衣坐着的沈惟仁。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绝对不比蒋淑云那次轻松多少。
唐素问小心的走过去,把冰冷的两支小手塞进了沈惟仁的衣服下边,“好冷,你帮我捂暖。”
沈惟仁一下子清醒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唐素问眨着眼睛,“我就去灵山那边看了眼啊,快到秋天了,让陆轩在那个矿的门口做了点防护措施,要不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心大要去国外吗?我才舍不得你呢!我宁愿在办公室里发呆。”
沈惟仁一把把唐素问揽进了怀里,“我以为你是个傻瓜,但是我发现是我配不上你。”
唐素问莫名的一阵心痛,她还没问沈惟仁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这样了。
就像他的心张在你的身体里,他的心思一动,唐素问就敏感的察觉到了。
这天,唐素问追问了沈惟仁整整一天,但是也没有任何的结果。
他们在一起之后,沈惟仁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唐素问的,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征求她的意见,这不奇怪吗?
第三天的下午,沈惟仁没给任何理由就出去了,只说办事。
唐素问在他离开后也提上了包出门,一个跟踪一个,唐素问其实不知道,她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被人跟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