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诡异了。
不不不,一定是因为最近没有休息好,导致我总是胡思乱想,而且还总是会偏到一些很诡异的方向上去。
话又说回来,其实他之前早就已经亲过了吧。但那更多像是在开玩笑,估计阿斯蒙蒂斯当时根本就没多想,只是觉得好玩好笑,然后就做了。野狼以前也没什么产生过这些奇怪的想法,就算被亲了也只当玩笑,想的是这家伙又蠢又笨烦死人了。当时今天却好奇怪。
不不不,我到底在想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能在这么危险地方干这种事情,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野狼摇了摇脑袋,把这些奇怪的想法甩出脑袋。
事有轻重缓急,不要被别的事情扰乱了心绪,现在最重要的是从匡诺主教的口中,套出母亲艾芙的下落。
野狼转过身去,阿斯蒙蒂斯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头上莫须有的汗,长长吁出一口气。
妈呀,吓死我了,没想到居然真的让我给糊弄过去了。
他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叫你忍不住,叫你用下半身思考,野狼的下巴那是随随便便就能捏的吗,差一点就曝光了你知不知道。
但是愤怒着愤怒着,阿斯蒙蒂斯又忍不住悲从心来。此刻他多想咬手帕做柔弱可怜状哭泣。嘤嘤嘤,明明就是我的人,干嘛我非得这么藏着掖着怕被发现。麻蛋,老子上辈子到底干了啥对不起他的事啊?
还有!他为什么会一天比一天更可爱啊,我这是陷进去了吧!我他妈的是“又”陷进去了吧!?嘤嘤嘤,不带这样玩儿的,老子真的不知道还能压抑多久啊。
阿斯蒙蒂斯在想什么,野狼并不知道,但当他转身面向匡诺,发现后者满脸惊讶,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和阿斯蒙蒂斯,心知刚才一幕定是让他全都看了去。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就觉得有些不爽快。
这种不爽,是被不相干的人偷窥了秘密后的不爽。但是,阿斯蒙蒂斯并没有做什么特别值得当做秘密的事情,每一个举动都没有要遮掩的意思,所以野狼完全没有必要觉得不爽。
可理智分析是一回事,感性又是另一回事。反正野狼就是觉得不爽。即不爽匡诺用这种活见鬼的眼神看他们,又不爽被匡诺偷窥了他俩的事情。
野狼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阿斯蒙蒂斯的前面,阻挡了匡诺的视线。
他的动作这么明显,匡诺自然立刻就明白过来,顿时满脸堆笑:“你看看我,之前居然还对你产生了误会。幸好你不计前嫌,救了我老头子。光明之神在上,一定会保佑像你们这样心地善良的好人的。其实早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知道你是很有潜力的,只是这么多年来,黑暗让你迷失了前行的方向。你的身手虽然好,但是如果加入光明神教的话,必然能够获得更大程度上的提高。虔诚的信徒,能够有干净的内心,光明能够……”
匡诺抓着胸前的十字架,一时间职业病发作,满脸神棍准备宗教洗脑。只可惜话刚开了个头,就让野狼打断了:“收起你这套不知道已经对多少人说过的废话吧。”野狼冷冰冰地说,“我不信光明。也不会加入任何教会。这辈子都不会。”
匡诺错愕地看着他:“你竟然没有信仰!?噢……我可怜的孩子啊。”老头子长吁短叹道,“这世界是如此的黑暗,没有光明的指引,你又该如何在这个充满了罪恶和痛苦的社会生存下来?你又该如何获得内心的解放与自由?你死后又该如何逃离七层地狱,残酷的烈焰会将日夜灼烤你的灵魂让你死不安眠……”
“无所谓。”野狼蹲下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匡诺,“不要再试图回避我的问题了:艾芙最后一次来治疗,是什么情况?她之后的去处,你到底知道多少。”
二人面对面平视。面对野狼冰冷的眼神,匡诺主教的瞳孔惊骇地收缩了一下,正准备实话实说,但眼珠子转了一圈,心里又打起了别的主意。
野狼为什么救匡诺?因为匡诺知道他母亲的下落。换而言之,关于野狼母亲的消息,是匡诺手里唯一能够用来要挟野狼的筹码。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能随随便便把筹码交出去。
“啊?艾芙啊?上一次见她,让我想想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匡诺假兮兮地笑了起来,“这我真说不好。虽然不好意思,可是也请你务必要谅解一下老人家,你看啊,这人年纪一旦大了,脑子就没有那么好使了。一时之间,我好像有印象,又好像没有印象。但我相信,如果现在我能够回房间好好睡一觉的话,第二天早上一定能够想起来的。”
匡诺主教这个狡猾的老头子,绕来绕去就是不肯说实话。打的什么鬼主意,难道野狼还能听不出来吗:“听着,我没空和你绕圈子。不管你是不是丝芙兰帝国派来的间谍,又或者你们那些国王贵族之间的阴谋诡计,全都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是个大嘴巴的人,没有兴趣到处宣传你的这些破事儿,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放什么心?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老头儿一副老年痴呆症发作的样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和丝芙兰帝国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啊。你不要相信刚才那个男人说的话,他就是个疯子,故意说那些来污蔑我的。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只是个虔诚可怜的老头儿,一心信奉光明之神,其他国家皇室之间的斗争又怎么可能会和我有关系呢?你可不要信口胡言啊。再说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就算你说出去又如何呢,他们自然明白老朽的清白……”
老头儿真是一把好演技,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本事,实在是令人佩服。真不愧是光明神教的大主教,果然嘴炮技能已经点满,洗脑的能力绝对一流。若是换一个人的话,说不定就会被他绕晕,叫他骗了过去。
野狼忍不住皱起眉毛,对接下来的策略有些拿不定。心里明知对付滑头的最佳办法是直接给他一刀,那样对方绝对什么废话都没了,问什么答什么干脆的很。
只不过……匡诺毕竟对他是有恩的。
这说起来有点可笑,但第一次见面之时,那几乎是野狼最绝望的一段时间。虽然嘴上放狠话,就算杀人放火也要救母亲,但他毕竟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囊中羞涩是他不能回避的现实。那一天,如果不是匡诺当机立断救下母亲的话,恐怕他早就已经成为孤儿,死在这个孤独而又冷漠的世界了。
确实,匡诺主教不是什么好人,但野狼也不是忘恩负义的狼心狗肺。这世上对他好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少到哪怕只是滴水之恩,他也必须要涌泉相报,否则,会受到良心的折磨日夜难寝。
不过话又说回来,时至今日,他真的还有良心这种没用的东西吗?
野狼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打断匡诺的话:“来交换吧。”他很直接地说,“你想要的,无非是能够继续像以前一样,安安稳稳地当你的大主教。我想要什么你很清楚。既然这样,那么我向你发誓如何?你要是不相信,也可以立下字证。我不会向第三个人透露你的身份,作为交换,你把你知道的消息全部告诉我。”
简单“发誓”两个字,匡诺心里明白,如果放在别人那里,可能只是一句屁话,但野狼不同,野狼一定会做到。
野狼这个人,别的说不好,但言出必行,匡诺是相信的。虽然对他了解有限,但匡诺知道他轻易不许诺,但只要承诺,就必然会实现。想当年,艾芙的治疗费极其昂贵,但除了第一次之外,他一次都没有欠过账。第一次的帐,也在规定日期之前就全部结清了。
匡诺的内心已经动摇想要同意,但在点头之前,还有一个疑惑必须要搞清楚:“你难道不介意我的身份吗?”他说,“我虽然在英图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你也知道,我身体里流着的血毕竟是……咳咳”他好像怕人听到似得小声说,“你知道的那个国家。”
野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丝芙兰帝国吗,这有什么好遮掩的,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你心里难道一点都不介意?你难道不怕我做出什么危害你国家的事情吗?”匡诺实在是好奇得不得了。
野狼没有表情地看着他:“你会吗?”
匡诺一脸夸张的惊讶:“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你要相信我啊。你看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我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顿了顿,他又鬼鬼祟祟地凑到野狼面前,小声问:“但话不能说绝,凡事都有个例外。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啊。如果我哪一天真的不小心做什么,你会介意吗?”
嘴上假装不在意,但匡诺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野狼,因为这将关系到他以后的行事方向。他相信野狼会保密,但凡是有个底线,双方敌国的身份摆在这里,他得知道做到什么程度会引起野狼的反感从而毁约。
和紧张的匡诺相比,野狼却平静得甚至有些冷漠。
他仅仅说了一个字。
“哦”。
又简单,又冷漠。
匡诺的潜台词是,如果我将英图帝国的情报私底下卖给敌国,甚至背叛它的话,你会不会揭露我的身份?
野狼回答他:哦。
哦。就是我知道了,但是我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在乎?
这个伤我害我让我一生流离的冷漠国家,这个将我赶出家门毫无正义可言的国家,这个表面废除奴隶制但私底下却依旧在残酷剥削人民,这个朱门酒肉臭但路有冻死狗的国家,这个无视民众疾苦只懂苛刻剥削的等级森严的国家,我为什么要在乎!?你让我每日痛苦挣扎在生死边缘,凭什么要我在乎你!?我他妈的不揭竿反抗就算不错了,你还想要我忠心爱国,滚一边儿玩蛋去!
匡诺笑了。
他很满意野狼的回答。继续再隐瞒,只会恰得其反起到反作用。
匡诺主教决定把知道的消息全都说出来。虽然他预感,野狼大概是不会喜欢听到的内容的。
匡诺主教:“时间有点久了,我只记得个大概。约莫是是四年半以前,艾芙突然停止治疗的。当时我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她一直都很准时,一次都没有缺过,所以专门找人打听。我知道的也是别人告诉我的消息,但应该和事实相差无几。”
野狼不耐烦地催促:“你知道什么就直说吧,我不会因为消息的来源而怪罪你的。”
匡诺:“五年前,你是不是参加了一个去亡灵沙漠抓蝎子人的任务?好像是一个来自帝都的贵族召集的吧,具体我不太清楚,反正酬劳给的挺高的,当时还吸引了一大堆不要命的危险分子。是这样吧?”
野狼:“你不要东拉西扯绕开话题,这和艾芙有什么关系吗?”
匡诺:“你不要着急嘛,马上就有关系了。你们一去就是大半年,很多人都认为你们已经遇险了,但是艾芙却一直很淡定,坚信你一定能够平安回来。直到有一天,佣兵协会正式公布了官方的结果,证明你们全军覆没,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野狼皱眉。匡诺此话不假,他之前去佣兵协会的时候,就已经调查到五年前的事件,并且在自己的资料上发现了死亡的盖章。没有看到尸体,居然就如此随便地草草下结论,佣兵协会的人办事敢不敢更认真一点。
“你母亲一直都不肯相信,还是很乐观的样子。她始终坚信,你肯定会回来。只是每天多了一项固定活动——到码头等你。而且一等就是一整天,什么人劝都不听。有一次病得很重,但她还是坚持要去码头,最后还差一点病危,但幸好抢救回来了。”
匡诺完全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平白阐述,说得十分平静,但野狼是当事人,同样的内容,听在他的耳里,那意义顿时就不一样了。他的表情就不太对劲了,呼吸不自觉的加速,眼睛好像有些湿润,而且还突然不自然地把头扭了开去。
匡诺盯着野狼侧到一边的脸,没有继续说下去,十分体贴地沉默了一会儿,让野狼的心情稍微平静下来。
阿斯蒙蒂斯把手放到野狼肩膀上,没出声,但安抚的意思已经准确地传递给了野狼。
野狼把头转了回来。眼睛有一点点红,虽然不是很明显,可对这个铁血汉子来说,这已是很不容易了。
看来他和他母亲的关系是真的很好呢。匡诺好奇的盯着野狼的眼睛忍不住这么想。
“继续。”野狼说。
“也没什么好继续的了。”匡诺主教叹了口气,“你们那次全团覆灭,但还有一个生还者,他把你的遗物带了回来,然后交给了艾芙。艾芙瞬间就崩溃了。”
“不可能!”野狼条件反射地厉声反驳,“我根本就没死,哪里来的遗物!?”
生还者?什么生还者!?
而且,崩溃的说法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会绝望,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艾芙!她是我见过生命里最顽强的人,不管再多糟糕的情况下,她都绝对不会主动放弃生命的!”
“可怜的孩子……”匡诺主教同情的看着野狼,“艾芙确实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坚强的母亲。可是你别忘了,如果没了你,那她就只是一个被毁了容的可怜女人。没钱,没男人,身患癌症,孤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不管她再怎么坚强,也难免一时之间想不开,然后选择……”
选择什么?
选择自杀。
“你给我闭嘴!!!”野狼瞬间暴怒,猛地扑过去,一把死死掐住匡诺的喉咙,阻止他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阿斯蒙蒂斯让野狼吓了一跳。刚才不是还说得好好儿的吗,怎么突然就情绪失控了呢?匡诺到底说了什么让他如此愤怒?
“艾芙不会那么做的!她绝对是不会那么做的!!!”野狼像走投无路的幼兽发出咆哮,“你胡说!艾芙不会的!她不会的!!!她不会的!!!!!!”
匡诺让他掐的满脸涨红,根本无法喘气。可这老头儿看着野狼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同情和理解。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野狼却猜到了他要讲的话。
这孩子恐怕早就已经预感,只是一直不敢接受而已吧。他不敢听到我说“死”,可难道这样,就能让死人复生了吗,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野狼眼睛充血地瞪着他嘶吼:“臭老头都还没有死,凯瑟琳娜也没有死,她怎么可能会……不!她不会那么做的!她不会的!她发誓要活到八十岁,然后和我一起到那对狗男女的坟墓上去嘲笑他们!她会活到八十岁的!她一定会的!我们一起发过誓的!她不会的……她绝对不会的……”
野狼的手在颤抖。
三个人都察觉到了。
究竟是什么内容,让他如此害怕?虽然那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野狼狠狠地锢住喉咙不准说出口。
可不管是匡诺,还是野狼,两个人都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但无论如何,野狼就是不想听到后面的内容。仿佛只要不听到那个字的话,那么事实就会改变。
匡诺说不出话来,但看着野狼的眼神却充满了同情。他知道野狼是个聪明人,其实早就问我之前,恐怕他就已经猜到答案了吧。他这么锲而不舍地想要找寻证据,但实际内心早就已经绝望了吧。可怜的孩子。
野狼让老头儿的同情眼神彻底激怒:“她不会的……你不要撒谎,我不会相信你的,我会杀了你的,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悲愤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下来。野狼的眼神刹那间冷到极致。
“你在说谎。”
说谎者必死。
野狼平静地宣判死亡,双手不停地用力。
眼神里充满了仇恨,杀意浓浓,仿佛这个让自己掐着的老头儿就是造成悲剧的凶手。
匡诺一开始还能奋力挣扎,但很快就开始翻白眼,软手软脚地没了反应。
野狼一贯以冷静著称,阿斯蒙蒂斯哪里猜到野狼会突然说失控就失控。
一开始发现老头儿被掐脖子了,他根本都没当回事儿,以为这是野狼的策略,目的是想要逼匡诺说出真话。可没想到等啊等,野狼却一直都没有松手。
不松手,别人又怎么说话呢?阿斯蒙蒂斯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事情不对劲,再仔细一看,发现匡诺胸脯都已经停止起伏,这才暗呼糟糕,赶紧一手抓住匡诺的后衣领向后扯,一手按在野狼的肩膀用力,用力想要将两个人分开。
“乖,听话,快点松手啊。喂,你给我清醒一点。别再掐了,听到没有。野狼!我让你赶紧松手听到没有!你快把他掐死了!”
耳边有只烦人的苍蝇嗡嗡嗡,野狼想都不想,一个头锤过去,“咚”地一声重重撞在阿斯蒙蒂斯的额头。
阿斯蒙蒂斯被撞得连连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上书架才停下来,不敢置信地瞪着野狼:“你,你,你居然撞我!?”
“你居然对我出手?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阿斯蒙蒂斯愤怒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可没想到野狼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给他,直接冷漠的回过头去,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匡诺,同时双手用力收拢。
只要再过五秒,匡诺绝对就死定了。
一股大力忽然袭来。野狼来不及防备,就被阿斯蒙蒂斯揪住衣领狠狠甩了出去。
这一下真是又狠又猛,野狼在空中抛出一个弧线,眼看就要狠狠砸中地板。幸好在快要落地时,他眼明手快灵敏的踩住书架,稳住去势,同时双脚用力一弹,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转,轻盈落地。
阿斯蒙蒂斯替老头儿在胸口推抚几下,直到老头儿猛地一抽搐,痛苦地捂着喉咙不停咳嗽,确认他活过来,阿斯蒙蒂斯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皱眉看向野狼。
野狼站在七米之外看他,黑暗隐去了他的全部表情,但那是一个全身警惕,高度戒备的冷漠姿势。
二人相隔不过数米,但刹那之间,阿斯蒙蒂斯却有种永远都触碰不到对方的错觉。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