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森走在路上,心想着波安人为什么会对界熊怪下手,他们平日猎杀迷失路人,在丛林深处捕寻怪味异鲜,但是很少侵犯伽罗密林,无论是出于神圣的缘故而对这片圣地敬畏有加,抑或是对这些体型庞大、脾气暴躁的怪物深感惧怕,他们向来不敢招惹。波安人在另一方面作为默认和隆达人同样将界熊怪尊奉为伽罗密林的神圣守护者,但是现在居然在这片领域使用波安香料,这是一种对于自然之力亵渎的愚蠢行为。夏木森觉得事有蹊跷,或许是出于某种目的,他希望尽快抵达熊怪的领地,一探究竟,想着想着便加快步伐往前赶去,身后三人郁闷跟随。
“不是我要刻意提醒,”胖獒洋一边舔食兔骨上的残肉一边告诉,他的手上和嘴上沾满了油腻。
“我们应该小心一点,这一路上应该有不少的病熊。”
夏木森听到此话,立即回过头去,看着他那副德行,眉毛开始微微抽动。
“被它们盯上可不好受。”胖子边舔边说。
隆达首领放缓脚步,将目光定格在黑胖子身上,想到了什么,嘴巴龇歪,提起木杖生气一指,他的杖头对着獒洋捏骨的那只手,接着将木杖往一旁晃了两下。
黑胖子愣了片刻,嘴中津津有味地嚼着一根细骨,根本没有看懂首领的意思,康多白了一下眼睛,鄙夷地嘲讽道,
“你的母亲只教会你吃,没教会你懂眼色。”
嚼骨之人下意识地将捏骨的手松开,兔骨悄然落地。
夏木森收起表情,稍稍满意,但他还没见完,移动木杖指着獒洋的另一只手,操着他的阴阳怪调恐吓道,
“我的熊儿子最喜欢吃那些又肥又油腻的肉啊。”
胖子向下一看,忽然明白了什么,抬起头,恬不知耻地咧嘴笑起来,他的嘴巴像抹了油的烟熏月亮,松开手,怀中抱着的那一堆兔骨洒落满地。
他们在赶往目的地的途中的确遇到了生病的界熊,往往几里之外就能听到燥怒的嚎声,也有险些遭到它们的攻击,夏木森尽量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命令三人隐蔽绕行,他现在没有时间来治疗这些熊怪,想先找到界熊首领森芒,问明情况,再作商议,如果能得到它的帮助,将波安人顺利地驱逐出去,那便是最好不过。
他们行进半个钟头,金丝楠与紫檀形成一条天然的神圣大道,沿着道路往里走,这儿被一层奇妙的自然光圈所笼罩,置身于其中让人心情愉悦,界熊领地的前方是一块非常空旷的大草地,莹莹光辉与幽幽鲜绿作伴,后面长着一种非常特别的树,这种树与周围的乔木截然不同,它们又粗又矮,顶头枝叶稀疏,粗壮的树根缠绕盘旋,扭曲错节,向下延伸一分为二,形成一个天然的树洞,可以容下一只成年熊怪自由出入。
“终于到了。”康多礼扎歇口气。
“这里就是伽罗圣地?”羽支好奇地观望这一片被晶莹剔透包绕着的神圣土地。
“是的,小风暴鸟,你没有看错。”康多认真地回答。
羽支走到树的跟前,好奇地打量着树身,右手轻轻触摸树皮纹理,向上望去,那树洞大的惊人,他觉得不可思议。
“它们可真奇怪。”羽支喃喃自语。
“小心别让它们听到,小风暴鸟,首领告诉我们这些树是有灵性的。”康多回应。
“它们有名字吗?”
“伽罗。”
羽支绕到树的后面,继续观望,
“好像卡赛迷语中的名字。”
“应该就是,”康多站在树的一侧回应,双脚踩在巨大的树根上,
“它们是熊怪居住的地方,树叶及树干有一种奇特的香味,可以吸引远处的猎物到来,唤作薰鹿香。”
羽支没有回话,站立树旁,闭上双眼,作出一个卡赛迷双手持诵的手势,轻轻吟唱片刻,表达敬意,随后睁开眼,将手自然分开。
“我没有嘲笑它们的意思,你要知道,我可能比你更加尊敬它们。”
康多耸耸肩,
“但愿它们能够感受到你的谦卑。”
趁两人闲聊的这段时间,夏木森仔细察看了一下周围的状况,这里空空如也,那些熊怪不知道为何都不在了,他想找到森芒,四处观望,没有它的影子,只好郁闷地走到伽罗树跟前呼唤吟唱。
(卡赛迷语)“太阳、光芒啊,树熊、遗憾啊,再不出来、晒一晒,薰鹿生气啦!”他发着不太流畅的音调说出这一段话,或者说他根本不习惯这样的呼唤,他们等了几分钟,没有得到一点回应。夏木森有模有样地重复了一遍,当他吟唱完毕,驻足观望,周围仍旧没有任何回应,他扭回头郁闷地看着三人,有一点难堪。
“奈玛瑟科萨。”夏木森骂道。
“森芒或许就不在附近。”康多猜测。
夏木森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走进树洞里,继续唱道,
(卡赛迷语)“太阳、光芒啊,树熊、荣耀啊,太阳暖意美妙妙,薰鹿带来好味道!”
夏木森吟唱一遍,没有回应,他接着唱了第二遍、第三遍,什么都没有发生,胖獒洋听着这种奇怪的语言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喜感,忍不住笑出声来,夏木森回过头龇牙咧嘴一阵。
突然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密林中闪过一道魅影,那身影在斑驳的紫檀木间飞快地奔驰着,夏木森敏感察觉,迅速念起咒语,只听他呼喝一声,那道身影的前方突然燃起一道烈焰,四人奔过去,在跳跃的火焰中看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
那女人企图向身后转逃而去,但她刚一转身,后方也形成了一道烈焰,紧接着她的左右皆被烈焰包绕,她抬起手中的黄金匕首,警惕地看着眼前四人。
“不要妄加对我施咒,言灵族的小妖精,你的法术对我来说起不了任何作用。”夏木森警告。
“愚蠢!”那女人在火焰中吼道,她的声音成熟不显分毫娇柔。
夏木森愣了一下,他觉得这句话应该是他来说才对。
“你抢了我的言语,小妖精,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小心引火焚身。”
那妖精愣了片刻,见来者并无敌意,渐渐放松了警惕,双手自然放下,全身放松,
“隆达人就是这么对待他们的女人吗?”她的言语略带讽刺。
夏木森神情专注,收起法术,只见那妖精周身的火焰渐渐熄灭,四人看清楚了妖精的模样。她长着一张绝美的人类面容,冰肌玉肤,唇若点樱,妖艳而不媚俗,举止优雅,映雪长发从额头中央分肖而过,垂于脑后,束在一起,似飘雪燕尾,耳朵不同于常人,犹如褪毛猫耳,她浑身穿着精神干练的淡黄印花绸缎抹衣,外束齐胸皮制小披肩,踏一双精致皮靴。
四人向那女人缓缓靠拢。
“你来这里作甚么?”夏木森问道。
“我在这该死的丛林中迷路了。”那女人说话带一点男人的粗鲁。
夏木森明白她在逃避,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不屑,
“那是因为你不懂得逻辑。”
夏木森撅嘴龇牙一阵。
“一看便知她是一个心机颇深的女人。”羽支坦率地说。
“你说的对,”女人转头盯着羽支,表情平淡,她美艳的面容让众人略感紧张,
“心机虽然不是一个多么美妙的词语,但若用在一个品性端正的女人身上,就成了她的武器。”她转了转手中的匕首,表情变得冷艳,
“有的女人因为它而声名狼藉,有的女人因为它而保护了自己。”
“奈玛瑟科萨,满嘴的道理!”夏木森有一点不悦。
“但她的确很美丽...”胖獒洋小声嘟哝道。
夏木森生气地回头,瞪了胖子一眼,接着转回头去,靠近言灵女,绕着她的周身兜圈子,当转到正面的时候,露出他的狰狞面容,试图恐吓她,
“你的确需要保护自己,我的意思是说,我在提醒你,这森林里不光有失疯的怪兽,还有吃人的恶魔,如果运气太差,你很有可能被鲜花吞掉。”
可是他发现言灵女的面容依旧冷艳,看不到一丝惧意,
“我自己都是恶魔。”她悠悠地说。
夏木森脖子伸得老长,气塞无语,
“神诅咒你,小妖精,小心把你供奉给先祖,告诉我你的名字。”
“婉弱。”那女人平静地回复道。
隆达首领表情诧异,
“你的母亲给你取了一个不太相符的姓名。”
言灵女撅撅嘴,眼神轻佻,
“我也很是困惑。”
夏木森无言以对,
“奈玛瑟科萨!”他骂道,随即陷入沉思,想起了什么,接着吩咐身后三人收集一些伽罗树叶以及枯皱的伽罗树皮,准备离开界熊领地。
当收集完毕,夏木森在羽支的耳旁耳语一阵,接着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两个隆达守护紧紧跟随,羽支走到言灵女的跟前对着她建议道,
“你可以跟在我们的后面,首领或许会带你走出去。”
他们向东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