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哪里?”西施看着空无一物的湖面,问。
范蠡吹了一声口哨,一艘轻舟突然从草丛里出现,船夫把绳子交给范蠡,隐身而去。
身后,勾践也追击而至,大喊道:“范蠡!你带西施去哪里?”
“大王!范蠡要带西施走了,这是我对西施的承诺,我答应她事成之后带她离开。”范蠡牵着西施上来船,划离岸边。勾践下了马,跑到岸边,挥着剑道:“范蠡!你为何急匆匆要走?”
“大王是什么心思,范某难道不知?如今你已经复了仇雪了耻,范某已毫无用处。范某府里的财宝大王尽管去取,我这就带西施远遁江湖,再不问政事。”
“你不准走!”勾践气急,趟着水要追,只可惜湖水太深,他不敢涉险。
“西施!你要去哪里?跟我回越王宫,我让你做王后!”
“大王此言妄已。论什么西施也做不了大王的王后。雅鱼在大王最艰难的时候伴随大王,青娥在最孤苦的时候伴随大王,她们都可以做大王的王后,独独西施不行。西施侍奉夫差多年,红颜祸国,怎可以再出现在大王身边呢?”西施道。
“我不管!夫差可以的,我也可以!西施我告诉你现在我也可以宠你,爱你,有过之而无不及!”勾践近乎疯狂的话语让范蠡摇头。
“我说过,勾践心智已失,恐怕以后越国百姓也不好过了,而吴国百姓就更难预料了。看着姑苏城陷落,我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当初就应该带着你走,管那么多干什么,天下帝王都一个德性……”范蠡忏悔道。
西施笑笑,像勾践摇手,勾践气得把剑掷向他们的船,只可惜隔得那么远,剑落尽水里,连一丝水花都没有溅起。
“大人,你连鸱夷都备下了,真是想得周到。”西施抚摸着身边的皮袋子,“据说伍子胥将军的尸骨就是被装在这种皮袋子里,扔进江了,取死无葬身之地之意。人心真是怎么揣测都不为过。”
“伍子胥不死,越国是不可能打这场仗的。所以西施你的功劳无人能及,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勾践也是知道的。可我看西施你却对伍子胥深怀同情,对夫差有不可言明的情愫,难道你还是忘记了自己是谁,是怎么到吴国的,是去做什么的了?”
“西施不要留下骂名已算不错,哪里还希冀谁记得我。大人谦谦君子,还信守诺言,西施深深感激,只是西施还有一事想禀明……”
“什么事,你尽管说。”范蠡摇着船,船在迷蒙一片的湖面飘荡,没有谁知道什么时候到岸。
“西施已身怀有孕……”
“什么?”
“是的,西施不想欺瞒大人。”
“是夫差的?”范蠡难以相信。
“是的。吴王夫差的。”西施抚着肚子,眼里闪着仁爱之光。
“怎么可能?我给你药了,只要你按着分量吃,是不会怀上孩子的!”
“也许有时候我忘记吃了,也许吃了药还是怀上了,谁知道呢造化的事。”西施轻描淡写不为范蠡的愤怒所动。
“不可能!”范蠡身形摇晃几欲跌倒,船也摇摇晃晃的。
西施看着范蠡,脸上是不容置疑的表情。
“你个贱货!你是不是爱上他了?你爱上夫差了?你爱上他了!你爱上他了!你爱上他了!你个贱货!贱货!贱货……”范蠡突然失去了控制,优雅高贵的样子被扭曲的表情取代了。他扑过去抓着西施,质问着她。
“大人……”西施的心有些疼,因为她在思考着要不要承认一个事实。
“你……爱上他了?”范蠡一字一句问。
西施叹了一口气,像许久以来的无法吐出的真情此刻可以交付这茫茫太湖。
“是的……我,爱上他了,爱上了夫差……”
“为什么?”范蠡崩溃了,双眼通红,泪水掉落在西施的手上,他也像一个纯粹被辜负的孩子,伤心欲绝。
可西施不能再爱另一个孩子一样的男人。
她爱夫差。所以私心地怀了他的孩子,即使知道结局会是什么,可她还是任性地怀上夫差的孩子,留作念想,如果自己能够活下来,可以有所寄托。
当她说出她的爱,她的心就不痛了。
“为什么?”范蠡哭趴在西施腿上,问着无人能回答的为什么。
爱情,原本就没有为什么。
过来许久,在太湖飘荡了许久,范蠡终于从悲痛中醒来,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谦谦君子,他的眼里都是被辜负的怨恨和悲愤。
“原来最可笑的是我。知道勾践在事成之后容不下我,却怎么也想不到连你也不可能等我。”
“西施早知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当初和大人约定不过是想让大人放心西施而已。”
“那么……我也无论如何容不下你了。”范蠡说完,拿起鸱夷袋子,抱着西施把她塞进去。
“你要干什么?”西施问,却没有多少惊慌,似乎她早已料到会这样。
“我要让你和夫差的孩子死无葬身之地!”范蠡收紧口袋,西施只露出脑袋。
“你真的恨我。”西施说。
“我恨你!也恨自己的痴情!”范蠡把鸱夷放进湖水中,载着西施重量的袋子很快就向湖底沉去。湖水淹没西施美丽的脸庞,淹没她乌黑的头发,夕阳最后的光在湖面上消失了。雾越来越重,范蠡茫然地看着空空的湖面,看着平静的湖水,西施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就这样迅速地被湖水吞没了。
范蠡有些不相信西施就这样被自己杀死了,他好像没有真的想要杀死她的意思,可他就是这样杀死了这个美丽的女人,甚至无法佐证她是不是真的怀上了夫差的孩子。
西施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