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孝琬的死给高家带来了极大的悲痛,比孝瑜的死还来的猛烈,毕竟孝琬是高家的嫡子,是高府的当家人
,如今他被皇上杖责而死,就是变相定了高孝琬谋反的罪名了,这给高家扣了一顶重重的帽子,让朝中很多大
臣都对高家敬而远之,就连高孝琬出葬之日都避嫌没来送行。
安蝶悠连续发了好几天的高烧,但还是撑着身体亲自为孝琬置办后事,如今长恭在边关打仗,她更是要替
长恭送孝琬走,今日出殡,在祥子的搀扶下,她一路将孝琬送到了陵地,耳边哭声不断,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徘
徊在半空之上,安蝶悠呆若木鸡,木讷的跟在棺材后面走着,孝琬的陵地选在西山,出殡这日天气并不好,阴
阴沉沉的,好似就要下大雨一般,已经是第二次经历这事了,比起第一次来说这次更让安蝶悠难受不已,高家
的人都走完了之后她还一个人对着孝琬的陵墓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祥子想劝她回去,可看她的样子终究
是没开口,只静静的在一旁等着她。
往事历历在目,从第一次见孝琬,到跟他成为好兄弟,他对朋友真诚,对父母孝顺,对兄弟友爱,他没做
过半点对不起良知的事情,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要残忍的夺走他的生命?他还有母亲还有妻儿还有
这么多人要照顾,何其残忍啊?上辈子的自己是不是做了很多很多的坏事,所以老天才将她送到了这个地方,
让她亲眼看着她身边的朋友一个个的死去,让她明明知道所有人的结局却无能为力,让她饱受痛苦,越想心越
痛,孝瑜,孝琬,接下来就要到长恭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不能让长恭死。
“少爷,你怎么了?”,祥子见她身影晃了晃连忙上前扶着她,担心的问道。
安蝶悠的心好累了,头好晕,
“长恭……”。低低的唤了声长恭,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少爷”。
醒来的时候床前有道身影,是大嫂陆晴,一旁还坐着大哥杜济达,见她睁开了眼睛,陆晴柔声道,
“醒了?头还疼吗?”。
看到她一脸的温柔之色,安蝶悠心里一暖,扯出一个笑容道,
“好多了”。
“那就好,来,快点把这药喝了吧”,杜济达眼神中比平常多了分疼爱,安蝶悠一听要吃药脸色更苍白了
几分,抬眼看了看两人毫无异色的面孔,低声道,
“你们知道了?”。
本来打算装作不知道的两人听到这话也不准备再装了,陆晴温柔的拉起她的手道,
“全天下的人都被你蒙在谷里,连我们你都要瞒着,若不是今日你生了病,请了大夫,我们还不知道你其
实是女儿身呢,你这丫头,真让我又佩服又心疼,想气又气不起来,想骂又舍不得,哎!”。
安蝶悠听了这话一阵感动,女扮男装的原因太复杂,一时她也不好解释,只能向两人道歉。
“对不起大哥大嫂”。
“一家人说什么对不起,你是男子就是大哥的好弟弟,是女子就是大哥的好妹妹,在大哥眼里是一样的”
,杜济达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
安蝶悠释然的莞尔一笑,问道,
“府里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
“你放心吧,除了我跟你大哥没有别人知道了,连一路上抱你回来的祥子都不知道,也亏他脑子笨笨的,
要是早一步先送你去医馆怕是就闹大了这事”,陆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说道。
安蝶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真要感谢祥子的笨头笨脑了。
“会笑就好了,这几天你太累了,河间王的事情你要想开,别再把自己再憋出毛病来了”。
“夫君”,陆晴嗔怪的看了杜济达一眼,责怪他不该再提河间王的事情。
“我没事了大嫂,大哥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我不应该再沉浸在悲痛中了”,安蝶悠反手握住陆晴说道
。
陆晴叹了口气,
“你能想开就好,把药喝了再睡会,明天就能好了”。
安蝶悠听话的点了点头,就着陆晴的手很快将整碗药都喝完了,夫妇俩稍微放下了心,替她整理了下被角
,嘱咐她再好好睡一觉便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她侧过了身子,将身子蜷在了被子里,紧紧的抱着自己,孝琬的死给她敲响了
警钟,让她意识到,高湛能给她的庇护仅仅只能是她一个人,她不能靠他保护别人,长恭,大哥,大嫂,小恩
泽,这些她生命中重要的人都不能受到高湛的庇佑,所以她要好好替这些人打算了。
窗外的月光淡淡的,屋内的人思绪愁愁的。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
夜幕一点点的深入,安蝶悠的思绪一点点的清晰,耳边听到了些响声,安蝶悠明锐的觉察到了有人要进她
的屋子了,正想着会是谁就听到了一声很细小的声音,
“皇上,需要掌灯吗?”。
听到皇上二字安蝶悠心中一愣,下意识的不想见这个杀人恶魔,索性将脸对着床里面,闭上眼睛假寐。
“不用了,你们都退下吧”,高湛挥手将杜济达和随从都屏退,自己借着月光走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安蝶悠身体有些僵硬,毕竟是第一次干这事,对方还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不知道能
不能瞒过他的眼睛,这么想着安蝶悠就悔恨怎么不把头缩进去,现在再缩就晚了。
离她越近高湛的脚步就放的越轻越慢,生怕将床上的人儿吵醒了,终于走到了床边,他轻轻的坐在了床边
,虽然背对着自己,但他居高临下还是能看见她的脸的,小脸异常的苍白,下巴削尖削尖的,心里一阵心疼,
想伸手摸摸她又怕吵醒了她,想到那日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对自己仇恨的目光,他就后悔一时生气打死了孝琬
,是他低估了她和高家几兄弟间的感情,以为孝瑜死的时候她的反应不是很强烈就以为她还能平静的对待孝琬
的死,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这么残忍的对待她。
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坐了许久都不见他有要走的意思,安蝶悠心里那个难受啊,假寐就算了,关键是她现
在很不想看见他,从他气息中她总感觉能闻到一股血腥味,脸颊一凉,安蝶悠下意识的抬手拨开了高湛的手。
高湛一惊,眼神中透着悲戚,
“你醒了”。
不能再继续装睡,安蝶悠便坐起了身子,离他远了一些,
“一直都没睡”。
高湛闻言心又是一疼,一直都没睡,只是不想见到你,这才是你想说的吧?
“朕只是担心你的身子”,他低声说道。
安蝶悠冷笑一声,
“我身子好着呢,死不了,多谢皇上担心”。
“不许说死”,高湛突然伸手扣住了她的下颌警告道。
安蝶悠直视着他的冷眸,
“命是我自己的,我想死就死,想活就活,皇上连这个也要管么?哦,我忘了,你是皇上,手上掌握着全
天下的生杀大权,安逸只是一介草民,皇上若是想杀我,简直易如反掌,比杀河间王要容易的多”。
“你……你就这么怪我么?”,高湛松开她捂着了胸口,那里此时很疼。
“皇上多心了,草民没那个胆子怪皇上,草民的贱命草民可是担心的紧”,安蝶悠半死不活的语气说道。
她越这样一口一个草民的自称高湛就越是心痛,这分明是想跟自己划清界限,胸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可
他还是忍住喉咙里的血腥味跟她软着语气说话,
“朕知道朕失信与你,你现在还在气头上,你生朕的气可以,但不要这么对朕,你该知道朕不会伤害你的
”。
不提相信他还好,一提起这个安蝶悠就想到除夕夜那天他说自己的愿望一定能实现,可才几个月,他就亲
手杀了孝琬,再也忍不住压抑在心底的怒,大声吼道,
“你还拿什么让我相信你?你杀了孝瑜,杀了孝琬,杀了我身边一个又一个的好兄弟,下一个又会是谁?
是我还是长恭?午夜梦回你就不害怕么?你这双手沾满了亲人的鲜血,他们都是你的亲侄子啊!你怎么可以这
么狠心?你走,我不想看见你,我不想跟一个杀人恶魔呆在一起,你走啊,走啊”,安蝶悠哭着说着,最后泣
不成声了。
门外守着的人听到她歇斯里地的声音,眼圈都泛起了一层眼泪。
“咳咳……对不起,咳咳……”,高湛再也忍不住胸口的疼咳嗽了起来,他急忙捂住了嘴,怕咳出的血弄
脏了她的被子。
听到他隐忍的咳嗽声,安蝶悠脸色有了丝动容,他这毛病是在晋阳替自己挡箭落下来的,每每变天的时候
都会咳嗽不止,严重了还会吐血,对此安蝶悠一直觉得很愧疚,可现在她心中的怨恨远远比愧疚来的强烈。所
以即使他现在咳嗽的很难受,她还是选择冷眼旁观,连一句关心的话也不说。而是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出内室
,打开了房门,对门外守着的曹公公说道,
“我安府庙小容不下大龙王,曹公公还是早些带皇上回宫吧!”,说完错开身子让出了道。
曹公公正担心皇上的身子呢,此时也顾不得其他疾步走了进去。
杜济达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单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安蝶悠感觉到一股暖意,从内到外
,她感激的看了眼杜济达。
曹公公进去的时候高湛已经吐血了,忙掏出手帕替他擦拭血渍,担忧的道,
“皇上,回吧”。
高湛无力的点了点头,在曹公公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安蝶悠故意将头埋在了杜济达的胸口不去看高湛。
“咳咳……”,高湛停住脚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终离开了。
院子恢复了平静,安蝶悠才回了屋子,杜济达嘱咐了她一句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床上,被子上赫然印着一滩血迹,心里一惊,她没想到高湛会咳嗽到吐血的地步,不
自主的还是有些隐隐的担心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