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彤围着尸体转了两三圈,初步得出的结论,分尸。她见到跟蜡像完全溶解在一块的尸体,心里有些发怵。尸体早已经被肢解成了碎屑状,蜡像内部的器官和部分粘稠的血液缓缓流出,凝结成了血块,看起来十分可怖。
解彤正打算问柴广漠发现什么没有,一扭头,瞧见这人双手捧着蜡像裂开的头颅,整个人丢了魂儿一样杵在那,一动也不动,眼睛死死盯着看,一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喂。”解彤推推他,问了句怎么了。谁知道这一推,解彤恍惚了一秒钟,脑子就像过电,整个人抖了一抖,忽然从额头上灌入水银般沉重的画面,几乎要把她淹没。
反光的地板上闪着熠熠光彩,透亮的光晕当中,一道黑色的身影穿梭而过。画面几乎没有任何连续性,断片的一张张大布景一瞬间映入眼帘。
解彤可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持续了多久,只晓得浑身上下被什么东西灌透了,连毛孔都紧张地无法呼吸。等到她能够认识到时间开始流转的时候,解彤发觉自己躺在软软的床垫上。
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起身,瞧见屋内昏黄的灯光,首先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案发现场。
确认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后,解彤检查了自己的外衣——完好无损,然而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警惕地瞟了一眼过去,确定是柴广漠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刚才……”她想起自己昏迷不醒之前发生的事,对柴广漠的好奇心更上一层楼。这个神秘男人看来远不止“侦探”这么一层身份,想必他身后有一大堆秘密。
解彤喜欢秘密这两个字,求知欲是她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刚才发生什么了?”解彤开门见山,直接问:“我好想看到脑子里涌入很多画面,像是PPT一样,一张张放进来。”
对此,柴广漠似乎一点儿不惊讶。最开始他的确是以奇怪的目光看过来,但是并没有对她的“奇思妙想”嗤之以鼻,正相反,他缓缓坐到解彤跟前,目光炯炯地直视了过来。
“你看到什么了?”柴广漠饶有兴致地问。
“唔……”解彤拍拍太阳穴。“老实说,画面不清晰,影像也是完全抖动的,能够分辨的内容少得可怜,我也不知道这种脑海里的东西到底能不能算得上线索——不过既然你问了。”
解彤确信无疑地挺直了腰板:“我的确看见一个身穿警官制服——不是那种普通刑警,而是某种高位才能够见到的特制服装——模样虽然不清晰,但是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自己,我应该认识他。”
柴广漠沉吟片刻,看了解彤一眼,又问了一遍:“这是你的第一反应?”
解彤想了想,点点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能答应我一件事么?”柴广漠忽然问。
“要我保密?”解彤笑了笑,眨眨眼,她撩了撩发梢,说道:“虽然可以直接答应你,但我也应该提醒你,基本上这件事说出去,既不能作为证据,就算是告诉任何准备看你笑话的人,也只会当我是在发神经——我可不希望到时候看我的眼光全是这样怪异的。”
柴广漠也有些忍俊不禁,他摇摇头。
“这件事,
最好不要跟赵冷说。”
“赵冷?”解彤敏锐地在柴广漠眼里捕捉到一丝异样:“我和她并不熟,柴侦探。”
柴广漠笑了笑:“你得答应我。”
解彤打量了柴广漠一眼,她重新整理了脑海里的这些画面:如果说是幻觉,又显得太具有现实感。如果说是回忆,无论怎样排列组合,解彤不认为自己的回忆或者梦境会出现自己从没见过的画面。
“我可以答应你。”解彤看着柴广漠,一字一字地说:“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你务必答应我。”
“你想知道,你到底见到的是什么,我说的对吧?”柴广漠早料到解彤有此一问,并不惊讶。
“看来你果然知道我经历了什么。”解彤伸出手指,点在柴广漠的胸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柴广漠拍开解彤的手,深吸一口气:“你只需要知道,我现在的使命,是找到真相,这就足够了。”
“现在?”解彤笑了笑。
太聪明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柴广漠虽然很享受和聪明人之间交流的快捷,但是也的确很反感这种处处掣肘的约束感。
“我只能说,你见到的,绝大多数是事实。”柴广漠说道。
“绝大多数?”对这一点,解彤饶有兴致:“最好说清楚,兄弟,你姐姐我可没有那么好说话。”
柴广漠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以理解为某种概念式的图像。”
解彤下了床,围着柴广漠转悠了一圈,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些画面都是客观存在的,就像是浏览概念的图?”
“没错。”柴广漠道。
“为什么?”解彤亮着一双大眼睛,直问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画面?你可别告诉我被雷劈了或是忽然觉醒了什么特异功能?”
柴广漠知道解彤非常敏感,强行隐瞒是不大现实的。
“如你所说,这大概是某种特殊的能力。在我触碰到死者的同时,也能够触到死亡追溯时候的部分概念画面,虽然不能直接作为证据……”
话还没说完,解彤整个人几乎要蹦起来。
“卧槽,这能力也太方便了吧!”
解彤的反应太过激烈,柴广漠很是无奈,只能说:“你相信我那事情就好办了,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你说。”解彤这时已经对这个柴侦探充满了兴趣,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们得想办法先把赵冷救出来。”
解彤眼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笑了笑:“果然她是特别的。”
“对这案子来说,也许的确就是这么回事。”柴广漠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解彤眼睛眨了眨,猛地抓起柴广漠的手腕,两人急急出了宾馆。
“去哪?”
柴广漠问。
解彤想了想,带着柴广漠找到了自己酒红色的别克车,说道:“看守所。”
车子在雨里飞快地穿梭,雨点疯狂地在路面倾泻,溅射出雪白的光点。红色的车身上淋着瀑布一般倾泻下来的暴雨,像是一幕血影在夜色当中穿行。
解彤的心里有些忐忑,脑海里反复想着刚才柴广漠的话,结合那神迹一般的画面,解彤对眼前这个开着车的男人越发好奇了。
只是解彤有些昏昏欲睡,从城北到看守所还有一段时间,她斜斜倒在柴广漠的肩膀上,不多时竟呼声大作。
经过城中的临河,河水这时候格外宁静,没有滔天的势头。
临城没有大桥,通往郊区只有几条横过江面的小桥,桥面是双行道。在这里,路况本就不够通畅,路面坑洞很多,对驾驶而言。这体验说不上很好。
柴广漠只感觉在车内一起一伏,比坐船还要刺激。车子上了桥,黑暗的路中显得颇有些诡异,偏偏桥道上两侧的路灯这时候竟然歇了菜。
他们经过一个长坡,柴广漠压了压刹车板,速度缓了下来。他们刚穿过一道斜坡,从桥引一路上来,雨刮器发出刺耳的声音,天空隐隐闪着沉着的闷雷,桥面上的雨花零零碎碎。
一声惊诧的雷声闪过,整个桥面似乎被点亮,轰鸣声和刺耳的发动机声此起彼伏,无数的雨花像是什么东西的哭嚎,凄惨地鸣叫着。
血和雨交融在一起,顺着桥面的沥青路汩汩滚动,雨势越来越大,在滂沱的雨里,血水片刻之间就能消融于无形。
柴广漠眼中刺出一道冷冽又尖锐的东西,在忽明忽暗的夜色当中格外扎眼。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差一点儿连人带车撞了上去。
横着车轴扭住车身,柴广漠紧紧攥住方向盘。车里剧烈的摇晃也把一旁的解彤也给摇醒了,她喘着气睁开眼,惊问发生了什么。
她凝神看去,雨水浇灌中,雨滴在眼前的金属物体,在雨幕中被洗刷得闪闪发亮,浑浊的污泥逐渐被雨水冲刷开来。
解彤这辈子没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她见到一辆摇摇晃晃的挂单卡车半截挂在桥墩子上,桥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截成了两半,像是拦腰的天堑。
高耸的桥面拦路断成两边,两人到了尽头处,往下看去,滔滔河水滚过。
她打开手电,发现这是一辆拉货的运输车,车盖被掀开,车里的内容物尽数顺着湿滑的雨水滑落到河道当中,一时倒也分不清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车上的油漆画着一条奔腾的骏马,后面的内容他看得不清楚,这辆巨大的车身横躺在桥道的中央,庞大的躯体宛如横亘在山体中央的一道巨嵌。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巨大的车体是怎么倾倒在路面上,甚至翻滚了无数个来回的,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尽管难以置信,但是解彤的确亲眼见到,并且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庞然大物就在他的眼前,顺着桥面一路飞驰而来,在雨幕的掩护中,带着呼啸的风声,至少飞出了几十米远的距离,最终横停在眼前。
这种推土机一般的破坏力,几乎让桥身的路面遭受到毁灭性的冲击,车身应该是钢铁制成,但是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四角凹成了不规则的形状,整个车体也变了形。
解彤咽了咽口水,这可是大事件,虽然刚经历了生死一线,但毕竟她是警察。她扭头看去,发现柴广漠在雨里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问道: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回去救人,柴侦探,我说得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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