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叫我出去?我不出去,你们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见的?”徐墨玄抱着双臂,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可是话一说完,他就看到了徐舒玄异常锋利的眼神,说实在的,他这位大哥平时一幅丰神如玉、如沐春风的样子,可若是生起气来也蛮叫人害怕的。
“好好好,出去就出去。”满不情愿的向外走了几步,又不甘心的回头对南楚道,“对了,楚哥,你今天还得教我练剑,不许偷懒躲着我!”
南楚在保护徐舒玄为其办事的同时,也兼职一项任务,那就是教徐墨玄习武练剑,这是徐墨玄死缠烂打求来的。
南楚拗不过他,只得点头同意。而且这也是徐舒玄的意思,现在徐墨玄孤身在锦衣卫当职,免不了要与人搏杀,如果没有上乘的武艺防身,恐怕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忧。
徐舒玄对这位堂弟也是多有操心的。
“别想着听墙角,你这点本事还是瞒不过南楚的。”见徐墨玄垂头丧气的走出书房后,徐舒玄又严肃的加了一句。
这一句正中徐墨玄下怀,顿时让他的一点小心思无所遁形。
“好吧!不能在这里听,那我去别处听听,大哥总该管不到那么远吧!别跟我提那句‘非视勿视、非视勿听’,所谓的圣人之言,我大都不信的。”
言罢,门外的那道人影便倏然消失了,余音铮铮而来。
徐舒玄不禁摇头直叹气,这位堂弟顽劣叛逆的性子也不是他一时能改变得了的。
书房的门关上后,屋子里一时间静了下来。
徐舒玄忽然问道:“南楚,你今天是不是杀人了?”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看到了南楚所脱下来的一双手套,南楚是有洁癖的人,他若杀人,必会带上一双手套,那双手套的作用是为了抹去剑上的血渍。
“是。”南楚眸色十分阴厉,他停顿了一会儿后,冷定的答道,“今天碰到了几个东瀛武士,他们一路跟踪我们到了广宁伯府,我将杨夫人与那位小女孩送回去后,便去杀了他们!”
“东瀛武士?南楚,你的意思是,他们盯上了杨夫人母女吗?”徐舒玄眼中露出疑赎。
南楚点头答是。
徐舒玄心中一紧,眸中隐现一丝忧惧,他垂眸沉思了起来,杨氏母女为什么会被东瀛武士盯上?
而让他感到更为害怕的是,京城之中怎么会混进了这些来自于日出之国的倭寇?难道他们进京时没有被查验过身份吗?
徐舒玄想着这些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就闪过一个人的名字来——言藩。
他蓦地攥紧了衣袖,低沉的唤了一声:“南楚……”
“现在杨世忠的案子还没有结,韩陌身为杨世忠的女婿不但没有受到牵连而且还加官进禄,皇上连韩家的女儿面都没有见过为什么会突然要封韩氏女为妃?那个韩清落又是什么人,这些都是疑点!你再派人去查清楚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南楚却答道:“其实不查也知道,韩陌是个不折不扣的势利小人,杨世忠入了刑部大牢,韩陌身为刑部主事,却是从来没有去牢中看过这位岳父,而且私下里常与言菘的义子赵文华来往,他如今能够升迁为大理寺左寺丞恐怕也是得了这位曾经的同僚的帮助。”
徐舒玄不禁锁紧了眉头,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光芒。他星眸微合,手枕额头,显得十分头疼。
赵文华这个人也是个十分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自己的仕途高升,巴结奉承言菘,认了言菘为义父,没少帮助言菘父子干过陷害忠良之事,他曾经也做过刑部主事,后来得言菘举荐,才升为现在的南京通政使,许多弹骇言菘的奏折就是他给拦下来的。
韩陌竟然会与赵文华勾结,那么很有可能他不但不会帮杨世忠申冤,还会趁机落井下石,以求在言菘那里邀功,获得与赵文华同样升迁的机会。
真想不到杨夫人所嫁的竟会是这样的一个贪权势利的伪君子!
忽然想到了什么,徐舒玄又突地睁眼,眸光雪亮,他吩咐道:“南楚,杨夫人母女恐怕这段时间随时都会有危险,你从暗卫中再调派几个武艺高强的去保护她们,随时随地保护她们!事不宜迟!要快!”
如果杨夫人执意要救她父亲的话,韩陌会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杀妻之事?
还有那些东瀛武士到底是谁派来的?
从南楚所调查到的所有事情来看,杨氏母女这段时间很有可能会遭遇藏在暗处的敌人的刺杀。
不知不觉,他的脑海中浮现了那一双黑亮嗔嗔如同碧水清泉一般的眼睛。
“大少爷,如果阿凌能平安度过这次劫难的话,一定会回来报答你的!”
南楚看了徐舒玄一眼,不禁道:“世子爷,你真的决定要插手杨家之事了,如果让言藩查到我们所做的事情,那么你和他之间维持起来的表面友谊就将要被打破了。”
徐舒玄冷笑了一声,回答:“这种虚伪的面具戴得久了,连我自己都会觉得恶心。”
南楚沉默不语。
徐舒玄又道:“南楚,我知你从前与蒋七郎友情笃深,蒋家灭门的罪魁祸首也是言菘,你一直都想杀了言菘父子为七郎报仇,可这又何偿不是我的心愿。”
“我姐姐徐舒蕴当年嫁进蒋家的时候只有十六岁,不过两年,便与蒋家所有人一起被送到菜市场,她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
南楚愕然的看着徐舒玄,从前他一直以为这个少年好似没有人类的七情六欲一般,从来只是含着淡淡的笑容,喜愠不见于色,却从来没有见他这般痛苦的垂泪过。
也是,他毕竟现在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只不过因徐家嫡长孙、魏国公世子的身份让他快速的成长了起来。
魏国公府的嫡长女徐舒蕴,他也是听说过的,那是魏国公徐睿与南宫夫人的第一个女儿,而南宫夫人生了这个女儿之后一直无孕,直到十年之后才生了徐舒玄。
十年得一子,于魏国公夫妻二人来说可谓是天降之福,却未想到,徐舒玄还未满月,南宫夫人便突然患病骤逝,之后,徐睿因怀念亡妻一直不肯再娶,后来还是当今圣上降旨逼他娶了芳宁长公主。徐睿经常被调往南京、杭州两地任上,无瑕照看幼子,徐舒玄便是国公府里的嫡长女徐舒蕴带大的。所谓长姐如母,徐舒玄对这位姐姐的感情定然比其他任何一位亲人都要深厚。
定远候府蒋家被以“谋图篡位”之名夷三族,徐舒蕴本来有机会可以回到徐家,但她宁愿与夫君一同赴死,也不愿应旨打掉腹中胎儿与蒋六郎和离而自保其身。
徐舒玄亲眼见到过蒋家灭门之祸,也亲眼见到了他姐姐的死。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生了一场大病而落下病根,而且在一次围猎赛马中不幸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断的双足,那个时候他也只有八岁。
南楚忽然对这个少年生出了一丝怜悯,尽管他知道这个内心孤傲的少年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怜悯。
“南楚,定远候府的事情不要让墨玄知道。七年前言菘父子为了扳倒一个内阁首辅夏言,而毁掉了一个威名赫赫的定远候府,现在杨家面临着同样的灭门之灾,这件事情,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徐舒玄很快平复了情绪,抬起幽深如墨的清亮眸子看向了南楚,“先去安排几个人保护好杨氏母女,然后回来,我还有事情安排你去做。”
南楚看着徐舒玄又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微怔了一下,答是声:“是!”便又速速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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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宁伯府今日一整天都沉浸在一片热闹非凡的喜气之中,据说也是为了给受惊的皇上冲点喜气,整府上下都是张灯结彩,除了杨氏母女所在的汀栖院,府中其他所有人都忙到好掌灯时分。
夜幕降临,丝竹管乐之声依然不减。
而作为让伯府增添了荣耀的主角韩清落也即刻从倚梅院中搬了出来,府上妇人立刻簇拥上来,嘘寒问暖,表现出亲人妯娌之间的亲切和不舍。
一番可笑的做作演戏之后,韩清落又被关进了一个更好的地方碧落馆,几名仆妇在门前“照应”。
为了应衬她皇妃的身份,整个碧落馆中用一条回纹织锦贯穿铺设地面,上面还撒满了时鲜的各种梅花,如宫粉梅、照水梅、绿萼梅,在大红的灯笼映照下,那些花瓣显得更是夭红绮艳,却也幽冷孤清。
韩凌和杨氏乔装打扮后,来到了碧落馆附近,隐藏在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后观察着这一切。
碧落馆的门前站着两名婆子,不远处有两名小厮来回走动着,似乎是在盯梢着什么。
韩凌与杨氏等了许久,这几人都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杨氏有些急了,便想着直接走进碧落馆去,她现在还是府里的四太太,这些人没有拦着她的道理。
却在这时,听到有人声传来。
韩凌与杨氏寻声望去,竟见是韩嫣与韩瑄携手来到了碧落馆前。
“十妹妹,你娘亲马上就要成为府里的四太太了,四叔现在也升了官,你以后可就是府里最尊贵的大小姐了,妹妹以后若是得了什么好处,可别忘记了七姐姐曾经帮过你哦。”
“那是当然,若不是有七姐姐的帮忙,那碧桃也不会为我母亲所用,阿九也不会总是闯祸惹得父亲生厌,七姐姐的这份功劳,就是母亲不记得,我也会记得的。”
“十妹妹果然有心,那七姐姐就在此先谢过你了。对了,你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听娘亲说,咱们那个被关倚梅院的姑姑长得特别的美,美得令全天下的女人都嫉妒,她明天就要进宫做皇妃了,我怕以后就见不着了,所以好奇的想来看看。七姐姐,你愿不愿意陪我进去看看?”
“这……可我听我娘亲说,那个姑姑是不能见的,咱们的祖母不喜欢她,谁见了她都要挨骂的。”
“切,七姐姐就是胆小,祖母再不喜,她也马上就要成为皇妃了,现在府里谁不巴结她,走,我们去跟嬷嬷说好话,让她放我们进去!”
看到韩嫣与韩瑄向着碧落馆走来。韩凌忽然有了主意,便对杨氏道:“娘亲不急,阿九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