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全、许英杰、宋应星、杨慎四人来到御书房,神情还算自然,但心底里总难免有些不安。
身居高位之人,获得的讯息量自然比平常人多,即便没有今天朝会上的一场风波,他们也能感觉到朝野间有一股暗流在涌动。
秦二年才刚开始,朝堂上就出现如此大的风波,这不是个好兆头啊。
四人谨慎地一同长身揖礼:“参见秦王。”
秦牧脸上波澜不惊,十分平静,抬抬手说道:“免礼。赐坐。”
秦牧一向比较优待大臣,朝堂上,从三品以上的大臣,都是坐着议事的。
在御书房,则不论品级,只要是秦牧主动召来议事的,都会赐座,这早已是惯例。
当然,也是有些差别,通常侍郎以下的大臣来到御书房,赐座不赐茶。只有侍郎一级以上的大臣,才会赐茶。
等小太监上完茶,秦牧开口问道:“宋尚书,那个向喜你可曾见过,如何?”
宋应星本来以为秦牧召他们来,定是和朝堂上的风波有关,没料到秦牧一开口就问这件事,感到非常意外。
他欠身拱手答道:“回秦王,臣仔细询问过了,向喜原是山西矿治的老匠,在冶炼方面,确实很精通,他所提到的炼钢炉改进方法,臣认为也确实有些独到之处,但到底能不能提高炉温,增强钢铁品质,这就要具体验证之后才知道了。”
秦牧颔首道:“既然如此,刘尚书正好在此,就由户部先拨五千两专款,由向喜来主持修建一个冶炼炉,若是不五千两不够,该追加多少,再由宋尚书申报吧。在这方面,不要怕花钱。你们要记住一句话。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是,秦王。”
秦牧转头向杨慎问道:“杨卿,去年你巡抚松江府,对江南的纺织业最为了解。就由你来介绍一下情况吧。”
今天朝会上的风波,使秦牧心里有极大的触动,他准备改变策略,从先说再做,改为先做再说,甚至做了也不说。
秦牧有这样的资本,在军、政、财这三方面,军和财一直在他牢牢的掌控之中。
他在军中的时间要比呆在朝堂上的时间多得多。军队的调动,往往故意绕开兵部,兵部的职权他随时可以架空。
除军队这个暴力机构外。秦牧控制最严的就是财权了,刘伯全是他从小吏提拔上来的,是他的死忠,许英杰是商人出身,常受排挤。也必须依靠于他,才能站足于朝堂。
有军、有钱,这就是秦牧绕开内阁甚至六部,实施自己计划的资本。
当然,秦牧的计划需要科技支持,离不开工部的配合,好在工部尚书宋应星性格比较特别。他不热衷于权力斗争,而且对科技非常重视,是个说得少,干得多的实干型官员。
有了这几层基础,秦牧就能“做了再说”。
杨慎先拱了拱手,将脑海中的情况稍作梳理后说道:“启奏秦王。臣在江南两月有余,虽有心尽快恢复江南的纺织业,但情况并不乐观,战乱对江南的纺织业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要在短期内恢复恐怕很难。”
“嗯。本王有心里准备,杨卿详细说说难点在何处吧。”
“第一个难点是原料供应不足。秦王或许不知,有衣被天下美誉的松江府,其实本地出产的棉花远远无法满足纺织所需。松江棉布的原料,大部分是靠外地供应,其中最重要的棉花供应地在山东和河南,而现在,这些主要的棉花产地都还被鞑虏占领着,导致棉花供应严重不足。”
“杨卿请继续说。”
“第二个难点,是资金不足。因为战乱导致大量富户破产,加上物价上涨,粮食供应紧张,即便还有些余财的富户,也是不愿把钱投到纺织产生上去,而是用来囤粮买地。缺少投入,产出自然就少。
第三点个难点,才是人力不足的问题。鞑虏占领江南期间,江阴、嘉定,松江,吴江、太仓、昆山等地,都有大量百姓自发起来反抗满清暴政;
去年大半年,江南战火连绵,鞑虏每平定一地,都免不了大肆劫掠屠杀,如嘉定等地,几乎被屠成空城,整个江南被清军直接屠杀者超过百万,因战乱间接饿死、冻死者更是倍于此数。”
秦牧微微蹙着眉头说道:“衣食住行,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头等大事,须得认真对待。天下战乱,大秦初立,不管什么事情,肯定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现在问题的症结找到了,那怎么解决,就是今日咱们要讨论的重点了,杨卿以上所说的三个难点,如何解决,大家都说说吧。”
宋应星先说道:“秦王,要解决丝棉供应不足的问题,臣以为可由朝廷下令,凡民田五亩至十亩者,栽桑、麻、棉各半亩,十亩以上者倍之。若有余力开地植棉,率蠲其税,如此一来,臣相信今年棉茧供应就不会有问题。”
秦牧立即说道:“宋尚书之策甚善,不过桑棉生长各有习性,据本王所知,似乎南方种桑优于北方,而北方种棉则优于南方,是以,宋尚书此策,尚须加以细分,划出适宜栽种的地域,再令百姓加以种植。”
“秦王圣明,确实如此。要划分区域不难,前明在全国各地都曾种植过棉花,何处棉花产量如何,府志多有记载,只要照此划分,便可妥当。”
“好,就照此施行吧。”秦牧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接下来解决第二个资金不足的问题,刘卿、许卿,你们说说吧。”
许英杰看了看刘伯全,刘伯全示意他来回答,许英杰立即说道:“秦王,如果是朝廷成立织造局,资金不成问题。私商方面的资金解决,一是可以通过集资,二是可以通过银行放贷;
秦王,其实各省都有商会,秦王如果有意扶植私商经营纺织产业,可以从这些商会着手。在臣看来,资金不是问题,问题出在朝廷的政策和税收上。
臣举一个例子,明万历二十九年,苏州发生水灾,田地收成受损,影响了其它税源,当地官府被将重税转嫁到织造业上,要求当地织户每机一张,纳税银三钱;每缎一匹,纳税银五分;纱一匹,税二分;所有织纱缎,悉数先由官府用印,而后才准发卖,以至当地纺织户纷纷关闭,数万织工,纱工陷入绝境。
诸如此类的事情,在明朝中后期比比皆是,因此在臣看来,要解决的不是资金的问题,而是如何让商人敢于把钱投到织造业上去的问题。”
许英杰是商人出身,因此商人的心里他最了解,象杨慎说民间大量富户破产,导致资金投入不足,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但这只是一个表象,民间真的没有资本了吗?
不是,只是天下战乱未定,朝廷政策未明,在这个时候,有几个人愿意把钱投到高风险的实业上去呢?
有钱不如存着或用来买地,这是比较稳妥的做法,相信多数人都是怀着这样的心里。
“本王会责令朝廷尽快出台工商法,如果短期内出台不了,本王会以谕令的形式约法三章,以保障工商业主的权益;
许卿,本王不但要建官营的织造局,更要私营的纺织厂繁荣起来,记住,本王要的不是以前那种小打小闹的形式,本王要的是集中、集约式的成规模的产业,私商方面,就交由你去协理了。”
“臣,遵旨。”
秦牧接着说道:“最后一个问题,纺纱织布,都是需要大量劳力的产业,这劳力如何解决?”
这个问题看似不是问题,因为纺纱织布本来就是女人的事,秦牧要用女人来做这个,不会有人反对。
但细想来还是有问题,因为秦牧要的不再以往散户的生产形式了,那就要大量的妇女走出家门,甚至很多人要背井离乡,到纺织厂里去工作;
光是女人要走出家门这一点,就与当下社会所遵循的道德规范相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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