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而动,湮塞寡情。顺风而行,更是窒息。发虚的身体,彻底逃脱了我的魔掌,如烂泥般坠落在床上。
“不经允许便恣意煎熬着身体的极限,虚有其表的干劲却如此不堪一击,我是否应该为您眼前懦弱的温文尔雅而鼓掌呢?既然少爷拒绝责任感的使命,那这粒药丸也同样可以被傲慢的舍弃。”
无力的肌肉,如同在烫油中煎炸,渗过了稀疏的毛孔,翻滚在冻结的血管中。冰与火的碰撞,变幻出我无序交替的四季,甚至是紊乱的融合。
被搀扶起的四肢,丝毫没有经脉连通复活的迹象,随意耷拉着。被灌下去的热水,混合着药剂的残渣,却轻易突破了喉咙的布防,溶化在饥饿的消化液中。合上门之后的黑暗,近在咫尺,无力触摸,却被容纳了进去,这里是迎宾驿,还是天堂?那口为我准备的棺材,静悄悄的矗立在哪里,怎么也躺不进去。
惺忪的双眼,又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只是多了在晃动的人影。稍微恢复的知觉,摸索到了床边干燥的火柴,轻轻一划,燃亮了那盏新式的烛灯。如出一辙的场景,只是变更了故事发生的地点。趴在床头一侧的小伊,今天一定也累坏了吧!摸了摸头,居然毫无察觉。匍匐到床的另一边,利索的翻身,蹑手蹑脚的移到窗前。
“贝尔...”
敏捷的转身,似乎是刚刚恢复机能被允许出现失误的幻听,小伊还躺在原来的位置。窗外被掩饰着的静谧世界,传达着冷静的信号,凌乱的思绪,开始缓缓的恢复整理。
几个月前,深夜中翻阅近年来的疆域变化趋势图,却在废旧的箱子中意外发现了一本泛黄的实录,文字基本上已经在岁月的尘封中消磨殆尽,但颜料趣÷阁的耐损程度明显要更加优秀,就像是串在山脉上的圆形面包,还贴心的上了一层黄油。本来只把它当做一个笑话讲给菲莉听的,结果却被嘲讽不识地图。一次一次的校对之后,惊奇的发现那是图兰国的‘帕古拉’山脉,套在上面的,是被放大的失踪几何币。之后拜托维拉王子查阅了某些秘密的卷宗,发现几何币的确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曾在图兰国逗留。于是密谋就开始了,先说服了控制防务军队的米尔斯公爵作为掩护,然后借用商人的名义入侵阿萨米城,取回象征王权的几何币。又因图兰的内乱,就顺便将殖民地的计划安排进行程。团队的成员已经一一出现过了,就是要颠覆政权的七人组,目前都下榻在这间绝对神秘的迎宾驿中,入侵者的自由天堂。而作为不合格的领袖,似乎不能适应这样干燥的空气而卧病在床。
“贝尔,你醒啦!快回去床上躺着。”
只觉得骤缩的空气中,纤细的臂膀将轻飘飘的我拖回了软绵绵床上,然后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小伊脸上是却生生的怄气。
“抱歉,让你担心了。”
压低着本来就低沉的声线,支支吾吾的勉强完成了一句话。轻微仰着头,看到小伊就要夺眶而出的泪花,不知从哪里积攒出来的力量,挣脱了丝线的束缚,代替它紧紧搂在怀里的,是小伊。
“对不起,不能实践我的承诺,每时每刻保护着你,对不起,不能承担我的使命,永远不惹你生气。”
“贝尔?...是我不能原谅自己,不能在你最痛苦的时候照顾你,不能分担你的苦楚,不能...抱歉。”
“傻瓜!”
轻轻松了一口气,肩膀上的载重似乎变强了许多,却很轻松,果然是已经有所好转了么?没有节奏的敲门声,未经允许的夺门而入,慌乱中恢复镇定的我,再一次被紧紧的搂住,喉咙,几乎不能呼吸。
“欧,欧,”
“贝尔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
“欧,欧,欧,”
“欧米里洁大人,少爷似乎不太满意你的勒索,为了拒绝您的好意,要选择撒手人寰了!”
斯其毫无意义的辩解,甚至是火上浇油的催促,更像是借用幼稚无知者的罪恶之手谋杀我。
“抱歉,抱歉,看到贝尔能活过来简直太开心了,没有压抑住心中的喜悦。贝尔你没事吧?”
原地的踱步却被理解为死亡线上的挣扎,一步的跨行之后,确实是万丈深渊,没有生命的结界。只能大口喘着粗气,生死边缘回忆起上一次在伯爵府的惨状,要比这次更加凶险。
“没事,习惯就好。”
“啊嘞?怎么可能没事呢?我们的盲目闯入似乎打扰了某些惹人害羞的羡慕情节呢!”
“菲丽姐姐!”
“呀,都有异口同声共攘外敌的默契啦!”
众人都笑了起来,斯其不再伪装他的洁白牙齿,欧米里洁几乎是用抽搐在狂笑,普兰特更是做出了拔刀的滑稽动作更好的推动气氛,特拉斯则要腼腆得多,至于事端的发起者,贝拉·菲莉,已经瘫倒在床上前仰后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小伊姹红的脸,我大概也是这样吧,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巴,自然的笑出声来。
“喂,我要投诉,你们不遵守我的规则!我要把你们轰出去!”
楼下传来了那耶米店长的呼喊,估计也被欢乐的气氛感染到无法自拔,或者是在睡梦感应中的咆哮。斯其提了一箱图兰币,直接从窗口撒了出去,黑夜吸收了黑色的研墨,月光下仅剩的白色小纸片,就像是春风中返璞归真的雪花。
“嘿,你们继续,现在你们就是规则,用钱尽情的蹂躏我吧!”
更加爽朗的一段笑声之后,伴随着冷风的侵袭,戛然而止。欢乐的中断,也是源于不懂风情的欢乐。
“咳咳,滞后不代表落后,更不代表失败。初来乍到的客人,也总需要适应环境的考验,只是试用的延长期,决定着今后的荣辱,这便是我来到异界的深切体会。迷路的士兵,不知时间,不懂归途,时不知归。同样的出征,我们没有他们的阵势,我们可以再次回到科伦王国的大草原上赛马,奔腾。”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一番表述,可能只是身为领袖被默许的慷慨之言吧。
“那么叩响胜利之门的第一重解锁钥匙就掌握在我的手上。经过我的威逼利诱,不,是劳逸结合的友好访问。坊间确实流传过关于几何币的传言,但好景不长,图兰国行使了封杀令,之后擅做谈论者,都被判处刑法。随着年月的累计,基本上已经无人知晓,这是在一位将死的罪犯口中撬出的信息。”
“是在炫耀你错综复杂的人脉网络么?不过总算是帮助其实现了生命终结前压榨出的价值,一本万利还是血本无归,犹疑间便是剧情的反转,频繁上演着。”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那是不能触碰的亏损,但总有冒险的冲动。斯米克家族的统治时期,1312年的秋天,迷路的几何币风尘仆仆的就奔向了国王朗的怀抱,爱不释手的昼夜把控,甚至因为圣物的传说拟定好了消灭科伦王朝的作战计划,掀起了全民参军的热潮。高涨的情绪却伴随着斯米克家族的垮台而陨落,取而代之的是‘邪恶灵主’在大街小巷中的传播,那是厄运的病原体。”
“玷污圣物的名誉,却倾慕其魅力,可望不可及的尴尬,总会被无辜的当做供人娱乐的消遣对象。”
特拉斯打断了斯其整齐规划的词汇序列,鄙夷的眼神,轻蔑的口吻,不屑于弱者嫁祸般的挑衅。浮躁的气氛环绕在你我之间,斯其却不会让这样的等待持续太久。
“安比娜王妃取得领袖权力之后,出于维护政权的舆论需要,强行消除了图兰人关于几何币的记忆,当然也将自己的所有罪责全部推卸到不能自辩的几何币身上。也很意外,之后擅自谈论几何币故事的图兰人,或被抓,或离奇消失,其原因至今不可查。”
“就像是无法侦破的疑案,无需被保护的证人,你的那位狱友现在岂不是潜行在通往死亡的天国通道之中?”
“不,菲莉大小姐,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哦?已经用项圈束缚了身体的自由行动么?”
“那也许太过残忍,我已经亲手将其送往了解脱的断头台,不会再有犬吠的猛烈挣脱。”
“原来是这样,被销毁的证据。”
空无一物的喘息声,幻化为微弱的邪恶笑声,由近及远,就那样,徐徐散播开来。